王戈會親自來見秦天白,自然有秦木燃這層關係在,但卻並不是主要的,哪怕秦天白再疼這孫女,做這種關係到整個秦家和四海鏢局未來的決定時,也不會受太多影響。
縱觀秦天白的人生經歷和四海鏢局的發展史,王戈便大概知道這位在江湖上一向以脾氣剛直、嫉惡如仇聞名的大宗師,是什麼樣的處世風格了。
秦天白一向的行事給人的感覺,確實是正道中人,在武盟裡也頗爲活躍,幾次武盟大會他也皆有出現。
但鏢局這一行當,註定天南地北、各色人等都要接觸,既要有正道門派的資源,也要有朝廷的門路關係,在綠林裡也要有人脈和麪子,甚至一些被正道江湖判定爲邪魔外道的高手或門派,都需要有暗中的聯繫。
所以在明面上,四海鏢局是很難像大部分正道門派那樣行事的,但在江湖上,大家提起四海鏢局,提起秦天白時,卻第一反應都是正道中人。
究其原因,就是秦天白很巧妙地,用自己代替四海鏢局,在江湖上行事。身爲一位大宗師,在外一言一行都格外引人注意,所以不論是參加武盟的盟會,還是在其他一些場合出席,都會顯得很高調。但因爲他的身份實力擺在那,很多事情都不會讓他去做,而能夠格讓他親自出手的邪道高手,亦是屈指可數。
其實從秦天白出名以來,除了那些真正惹到他頭上的人外,他真正對抗過的邪道勢力,也就只有魔教了。
在正道武林中,秦天白很巧妙地代表了四海鏢局的名聲,而在綠林江湖、邪魔外道、地方勢力中,四海鏢局和秦天白又是分裂開來的,鏢局自有一套交際處事的規則和套路,在跟衙門官家打交道的時候,又是以另外的姿態和路數,各不相同。
這也造就了四海鏢局分局開遍天南地北,鏢行天下的格局,不論是正道邪道,不論民間還是官府,都會給他們幾分面子。
能做到這點,絕不是無心插柳可以解釋的,必然是秦天白的刻意爲之。
而且從秦家對下一代的培養,對秦家旁支子弟讀書人的支持,和杭州士紳階層的聯姻,也可以看出來,秦天白所領導的秦家,發展的方向在哪裡。
知道了秦天白的處世方法和想要的東西,王戈自然就有把握能勸服得了他。哪怕退一步來講,萬一無法勸服,以王戈和秦木燃的關係,對秦木燃的救命之恩,秦天白也不至於一言不合就對他下死手。而只要不直接對他下死手,那他就能保證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不過以他的分析,秦天白跟他翻臉的肯能性微乎其微。
書房裡的兩人就這麼安靜地坐着,已經有一會功夫沒有人說話了。若是其他人,未達到先天之境、不是宗師的情況下,面對秦天白刻意釋放出的威壓,應該早就已經冷汗涔涔、戰戰兢兢了,但王戈卻是表現得十分淡定自在,若無其事般。
終於,秦天白先開口了:“既然你都來了,爲何不乾脆勸說老夫替燕王效力?”
王戈笑道:“晚輩在秦老面前不敢打誑語,更不會提這種強人所難的要求。”
“哦?你剛剛不是都說,曹國公統兵必敗麼?如此的話,老夫此時投效,豈不是從龍大功?”
王戈自然聽得出秦天白這話是在調侃,不過卻也可以看出來,他已經認同了自己的建議。
“若秦家是在山東或其他更北面的地界,那晚輩或者會如此勸說。”王戈說道。
他的意思也很直白,秦家在杭州,距離金陵太近了,在朝廷的直接控制之下,若是秦天白投效燕王,那朝廷很容易會找秦家的麻煩。而秦家在杭州根深蒂固,也不是說能一下就偷偷遷走的。
當然,王戈主要也是考慮到秦天白的行事風格,知道他絕不會冒這種險,纔會如此說。
事實上若不是從李曼青那裡知道,“太平樓樓主”也將秦天白當成遊說目標的話,王戈是根本不需要走這一趟的,秦天白和四海鏢局幾乎沒有丁點可能去和滕烈趟那渾水,不可能去參與對四王的戰鬥的。
但既然知道“太平樓樓主”要遊說秦天白,那王戈就不能不來了,這“太平樓樓主”谷欣陽是個老謀深算、手段極多的傢伙,在整個江南的宗師高手都被他說服、願意出手的情況下,秦天白也有很大機率被其遊說成功。
不過被王戈提前這麼一提醒,又破壞了滕烈的“英雄會”,秦天白已經有了先入爲主的觀點,被說服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你就不怕,老夫把你送去給朝廷邀功?”
王戈搖頭:“就晚輩這身份,送去朝廷,也邀不了多少功,而且以秦老的人品,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這點信心晚輩還是有的。”
秦天白豪邁笑道:“好,有膽氣。不過照老夫來看,你這小子就算在燕王麾下,怕也不是什麼小角色吧!”而後想到了什麼,突然收了笑容,問道:“滕烈的死,是不是和你們有關?魔教掌劍使,難道也正爲燕王或其他三位藩王效力?”
也無怪乎他如此懷疑了,王戈這時候出現在杭州府,那之前必然是經過淮安的,滕烈召開的“英雄會”,明裡說的是準備商討如何“救濟幫助受兵禍影響的北地災民”,但實際上所有參加的人都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對抗四大反王。既然這樣,爲燕王效力的王戈和魔教掌劍使勾結,設計殺死滕烈,就再合理不過了。
王戈卻是十分堅決地回道:“和我們無關,燕王殿下也並未和魔教中人有來往,至於其他三位藩王有沒有,晚輩就不知道了。本來晚輩路經淮安之時,也是打算去見一見滕烈宗師的,只是沒想到……這件事和晚輩絕無關係。”
王戈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非常堅定,斬釘截鐵,氣息也極穩,沒有一點心虛的樣子,也讓秦天白覺得,這事估計真的和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