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王戈無奈地拍了拍額頭,這次他剛到北平的時候,只帶了沈青兒和八名剛剛跟他不久的隨從,白瓏和鳳凰都是幾天前纔剛到。而那幾名隨從,懾於朱高煦的身份,在其強闖的時候,都不敢強攔。若是換成“鐵龜兒”曲浩平、“小鬍子”孫洪這幾個跟他許久的人,便會知道,什麼時候是必須服軟,而什麼時候是可以強硬的。
王戈起身,推開書房的門,還是準備去見一下朱高煦。雖然從京城傳來的消息看,朱棣已經下了決心,要立朱高熾爲太子。不過朱高煦只要不做死,還是會被封親王,接下來也極有可能繼續留在北平,負責遷都的一系列事情。
開門的瞬間,王戈感覺到書房裡的鳳凰情緒出現了極爲劇烈的波動,不由得有些詫異,腳步微頓,回頭看了她一眼。
因爲鳳凰涅槃真氣的緣故,王戈和鳳凰、白瓏之間有着心靈感應一般的聯繫,在一定距離內,如果其中一人的情緒發生很大的波動,另外兩人都能感覺得到。
鳳凰站在原地,因爲銀色面具的遮罩,看不清有什麼表情,也沒有任何的動作,但王戈可以清楚地感知到,鳳凰的情緒中,有強烈的恐懼和憤怒。
這時候,朱高煦已經闖進了院子,對站在書房門口的王戈說道:“武安侯,真是好生不給面子啊!”
王戈回頭道:“公務繁忙,抽不開身,還請王爺見諒!不過……王爺這時候不是應該在王府與賓客同樂的麼?”
“本王掛念武安侯,見不到武安侯,也顧不得什麼壽宴不壽宴的了。”
“王爺這可折殺屬下了!”
王戈可沒有一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反倒是非常的清醒,他很清楚,朱高煦這般放低姿態,必然是有所求,至於所求是什麼,其實也不太難猜。
“武安侯不請本王進屋說話?”朱高煦說着,也不待王戈邀請,便當先往屋內走去。
但是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一直站在不動的鳳凰,忽然移動了幾步,擋在了朱高煦的面前。
而不論是王戈還是白瓏,又或是朱高煦帶着的那名超一流高手的親衛,都是清楚地感覺到了,從鳳凰身上散發出的殺氣。
朱高煦一愣,盯着鳳凰的銀色面具,皺眉道:“讓開!”
朱高煦帶着的親衛,也站到了他的身邊,擡手要去推鳳凰。不過在她的手碰到鳳凰前,白瓏已經先一步過來,拉着鳳凰退到了一邊。而被白瓏碰到後,鳳凰身上的殺氣,也跟着瞬間消散。
朱高煦回頭對王戈道:“武安侯身邊的人,看來對本王不太歡迎吶?”
王戈卻沒有在意朱高煦在說什麼,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鳳凰身上。
此時鳳凰帶着銀色面具的臉微微低垂,似乎在看着地面,但王戈可以感覺到,她是在隱忍壓抑着自己的情緒。
這個被王戈從河間府“撿”回來的女子,也是一手從鬼門關拖回來的女子,這幾年基本都一直陪伴在王戈身邊,加上鳳凰涅槃真氣的聯繫,情緒之間的共享,使得他們互相之間都非常的瞭解。
這幾年來,王戈從來沒有見過鳳凰有這樣的表現。
能讓鳳凰有這樣劇烈的情緒波動,能讓她幾乎無法控制自己、本能般地想要動手,能讓她如此殺氣沸騰的人,會是誰?
在靖難之後,王戈得封武安侯,以中軍都督府右都督之銜提督東廠,不論是官場還是江湖,他的權勢都可以說得上是數一數二。但鳳凰依然還是沒有將她的來歷身份,沒有將當初是誰將她傷成這般告訴王戈。
王戈曾經猜測過,會不會是鳳凰受到那麼重的傷,因此失憶了?但後來鳳凰的種種表現,卻證明了她並沒有失憶,只是單純地不願意說出來而已。
這一度讓王戈十分不解,他可不認爲,鳳凰已經放下了對傷她之人的仇恨,當初這強大的仇恨,可以支撐她在那樣慘烈的傷情和痛苦下掙扎求生,就不可能放得下。
而現在,此時此刻,王戈終於意識到,鳳凰爲什麼一直都不願意說出她的身份來歷,以及把她害成那樣的仇人身份了。
如果將她害成那樣的人,是朱棣的次子朱高煦,那一切就都可以解釋得通了。
剛被王戈救下時,鳳凰不願意說,是覺得以王戈的能力,不足以幫她報仇,反而很可能會害了王戈。
而等到靖難開始,知道王戈一直是在爲“燕王”朱棣效力後,她就更不能說了。她並不會懷疑王戈會不願意替她報仇,反而是擔心王戈會替她報仇,而將自己置於險境。
難怪之前有幾次,只要有可能會見到朱高煦,鳳凰都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提出不隨王戈同行。想來,她也是知道,如果見到了朱高煦,他或許認不出她來,但她卻很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衝動的事情,從而連累到王戈。
王戈跟着朱高煦走進了書房,然後隨手把門關上。
朱高煦對此並沒有什麼疑慮,因爲本來他就是有事情要和王戈“密議”。他本還想讓王戈把白瓏、鳳凰叫出去,但被王戈拒絕,不過他本來也帶着個隨從,便也沒有堅持。
“武安侯,你怎麼看我兄長?”
“這不是屬下有資格評判的。”
“大家都說,我兄長爲人寬厚,嘿,但真的那麼寬厚麼?武安侯,你與本王的關係,可是父皇靖難之前就已建下。當初我兄弟三人逃離金陵,你偏偏救下了本王,這可不是一般的緣分,你真的覺得,我兄長當了太子,你我就能安然無事麼……”
朱高煦的話還是那老生常談的一套,王戈的注意力根本都沒在他身上,只是隨口敷衍。
王戈一直在用鳳凰涅槃真氣和鳳凰溝通着,只是鳳凰沒有給他任何的迴應——但這本身,也已經是一種迴應了。
他現在已經可以確定,當初把鳳凰害成那樣的人,就是朱高煦。而河間府,距離北平也不遠,再加上朱高煦一向的風評,他幹出那樣的事情來,並不讓人覺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