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後,王戈和秦木燃離開“青萍樓”。
剛到門口,便有一個閒漢模樣的人湊了過來,在王戈身旁低聲說了幾句,王戈點頭表示知道後,他便快步離開。
一旁的秦木燃接過酒樓夥計遞來的繮繩,正準備離開時,王戈卻把她叫住:“‘秦公子’,我剛得到線報,‘順福客棧’有個可疑人物,你可有興趣和我一同前往查看?”
秦木燃愣了一下,有些疑惑於王戈的這個邀請,不過還是欣然答應,和他一同前往“順福客棧”。
“剛剛那個人,是你的線人?”路上,秦木燃好奇地問道。
“算是吧。”
“可疑人物,是不是官府通緝的兇犯?”
“還不知道。”
“我們去了後,是直接把那可疑之人擒下審問?”
“不,先看看。”
王戈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邀請秦木燃一同去調查後,她身上的沉悶之氣消散了不少,整個人都處於興奮和好奇之中。
今晚的一番交談,讓王戈知道到了秦木燃這段時間的心結,也感受到了她的沮喪——所謂的快意江湖,顯然和她原本的想像有些偏差。但實際上,她不論是自身的武功、天賦還是出身背景,在江湖上都是最頂尖的那部分存在。所以,王戈準備用他的方式,帶秦木燃接觸一下真正的江湖。
“順福客棧”在青州城中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客棧,往來住宿的有不少江湖人物。
到了客棧後,跑堂的夥計立刻湊過來,討好地道:“王捕頭來了。”
王戈點點頭,視線在大堂裡掃了一圈,目光鎖定在角落中一個略顯佝僂、自斟自飲的瘦小身影上,帶着秦木燃向那邊走去,手中銀角一拋,吩咐道:“上兩碟特色小菜,再拿壺好酒過來。”
夥計哎了一聲,接了碎銀,去準備酒菜了。
秦木燃跟着王戈坐到那佝僂身影的對面,好奇地看着這個約莫四五十歲、頭髮半白的乾瘦老漢,心下疑惑,這就是王戈說的那個“可疑人物”?
老漢已經喝得微薰,看到王戈後,怔了下,便要起來行禮,但被王戈擡手攔下。
“說事。”王戈簡略地說道。
老漢連忙壓低聲音,湊近王戈,一臉鬼祟地說道:“是今日午後來住的店,盈字號上房,獨身一人,揹着長劍和包袱,看樣子趕了遠路……”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臉頰,說道:“戴了人皮面具,而且是高檔貨,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王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謂“戴了人皮面具就肯定不是什麼好人”當然是扯淡,但戴着人皮面具,肯定是不想被人認出原本的模樣。這樣的人,確實有很大機率是在躲避追殺或是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而且不會是什麼無名小卒泛泛之輩——否則用不起人皮面具這種東西。
秦木燃好奇地問道:“你是怎麼看出那人戴着人皮面具的?”這老漢看着乾瘦蒼老,穿着也邋遢破舊,若是往街邊角落一坐,直接當乞丐也沒有一點違和。她沒親眼見過人皮面具,但也知道這是最高級別的易容道具,需要根據不同的使用者面部單獨定製,耗時極長,製作繁雜,每一張都是價值不菲,能在短時間內就讓人變換容貌,十分貼合,沒有普通易容物表情僵硬不自然的缺點,甚至摸起來觸感都和正常面部皮膚沒多大區別,自然不會隨隨便便就被人看穿。
老漢嘿嘿笑道:“這位姑娘,你別看老許我現在這副模樣,想當年,這山東道上,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時候夥計端着酒菜上來,老漢立時住了嘴,兩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把酒壺“搶”過來,急不可耐地倒了滿杯,然後一飲而盡,舒爽地長出了口氣。
王戈讓夥計把找的銅錢給老許,說道:“如果那人是在冊的通緝犯的話,回頭還有你的好處,現在你把那人的模樣詳細地跟我說說。”
老許點頭哈腰地收了錢,回憶道:“個子很高,和您差不多,穿湖藍色長衫,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樣子,面上無須,細條眼,高顴骨,鼻子很挺,嘴脣薄,脖子和手上的膚色要比臉上略白些許,手指修長白淨。哦對了,他跟夥計打聽過‘醉仙樓’的‘謝大家’,還提起了青州府幾個州縣有名的花魁、名媛。”
王戈沉吟片刻,喊來客棧夥計,讓他去跟盈字號房的客人說,官府過來例行檢查路引。
要在城裡的客棧入住,肯定是要有路引的,這是規矩。從洪武十四年朝廷開始編制戶籍黃冊後,普通百姓沒有一定理由,是不能離開戶籍所在地的,若是離開,必要帶着路引。當然,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對策,各種假路引、冒名路引幾乎是人手一份,一般矇混過關都沒什麼問題,頂多就是塞點錢銀意思下。不過站在王戈的角度,要針對某個外地江湖人的話,路引確實是個好藉口,基本一查一個準。
不過若非今天帶着秦木燃,他也不會採取這麼直接的方式,而會先用其他的方式,確定那盈字號房客人的身份,若確定是海捕文書上的人物,再用圍堵或是下毒的方式將其擒下,甚至從頭到尾都未必會親自出手。
王戈、秦木燃跟着夥計上樓,看着夥計敲了門,對裡面喚了幾聲,卻沒有任何迴應。兩人同時皺眉,對視了一眼,王戈上前用刀撥開了門閂,進去一看,房間空空,哪裡還有人在,連行李都已不見。
夥計一臉懵逼:“這……這位客官中午回來的,我還來給他送過飯菜,並未見出門啊!”而且這房門還是從裡閂着的。
秦木燃走到窗邊,將虛掩的窗戶推開,上下左右掃了眼,回頭對王戈說道:“跳窗走的?難道是看到我們進客棧,知道是衝着他來的?奇怪,你又沒有穿差服,難道他認得你?”
說着,她不由得有些興奮:“做賊心虛,這廝果然有古怪,說不定真是個通緝要犯!”
秦木燃看到王戈將夥計打發走後,在房間四處查看,奇怪地跟在身邊,但看來看去,也沒看出這房間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忍不住問道:“他有留下什麼東西麼?”
“當然。”王戈說着,摸了摸盆架上掛着的毛巾,感受了下溼度後,將其取了下來,小心地包起。又去牀上檢查了一番,將牀單直接捲起。
秦木燃更奇怪了:“這毛巾、這牀單……是客棧的吧?”
“是客棧的,不過他用過。”王戈說道,“這就足夠讓我們找到他了。”
秦木燃依舊滿腹疑問,但王戈沒有再跟她詳細解釋,兩人離開房間,與“老許”打了聲招呼後,出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