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打落水狗這事兒,誰都喜歡做。
朱元璋的命令一下,大大小小的戰船全部出動,簇擁着朝陳友諒僅剩的那二十艘戰船駛去。
陳友諒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有這樣一天。
後退的道路已經被朱元璋封死,想要活命,只有放手一擊。
朱元璋,你不讓我陳友諒活命,那我也絕對不能讓你好過。
謀臣指着地圖對陳友諒說:“陛下,如今之際,我們還是速速從湖口突圍吧。這一仗我們已經敗了,繼續下去徒增傷亡,毫無意義。”
陳友諒白了謀臣一眼,寶劍徑直插入他的胸口,殷紅的血壓順着劍鋒滴在甲板上,觸目驚心。
“看到對面那艘白色的旗艦了嗎?那是朱元璋的軍艦!張定邊用兩艘快船就險些要了朱元璋的命,我們現在有二十艘!二十艘!給我傳令下去!全軍突擊!把他的旗艦給我轟成碎片!只有幹掉朱元璋,我們突圍回武昌纔有意義!不然回去也是一個死!”
都說陳友諒是一代梟雄,到了這個時候,才真正體現出他梟雄的一面。臨危不亂,冷靜的判斷戰場局勢,所有人都慌忙撤退的時候,他還能敏銳的察覺到扭轉整場戰爭局勢的關鍵點,不利用水上的優勢幹掉朱元璋,回到陸上將再無翻身之日,這就是領袖與普通人的區別,他們總是看的比別人要遠一些。
衆將與謀臣明白了陳友諒的意思,即刻吹響衝鋒的號角。
二十艘大船開足馬力,朝朱元璋白色的旗艦衝去。
朱元璋立在船頭,看着對面急衝過來的軍艦,微微一笑,揮揮手道:“叫那幾艘軍艦現身吧。”
旗令官令旗揮舞,艦隊後方,幾艘同樣刷成白色的軍艦悠悠的開到前方,與朱元璋所乘的那一艘不停變換位置,就像是魔術師洗牌一樣,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這些白色的戰艦桅杆上同樣掛着“朱”字大旗,整艘船的制式與朱元璋的旗艦幾乎無二,任憑是誰,也分不清楚。
原本目標明確的漢軍頓時像沒了頭的蒼蠅,一腳剎車踩死到底,二十艘大船猛的停在湖面上,與朱元璋的艦隊遙遙相望。
陳友諒瞪大了眼睛,看着對面突然冒出來的十幾艘白色旗艦,這才明白,自己早就已經掉入朱元璋設計好的圈套裡去了。
“陛下!我們撤退吧!”
“陛下!”
眼看最後擊殺朱元璋的希望破滅,漢軍將領與謀臣跪倒一片,請求撤退。
“陛下!娘娘與太子還在武昌等着您呢!您就撤退吧!”
想到敏敏特穆爾與陳理(陳友諒的兒子),陳友諒眼中的血色才慢慢褪去。
他的思緒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夜晚,在雁鳴湖旁,自己下定決心拋下一切,與敏敏特穆爾一起歸隱山林,種上兩畝薄田,生上一窩孩子,每天結束了一天的勞作之後,在夕陽的餘輝中,躺在搖椅上,聞着敏敏身上的幽幽清香,聽孩子們咿呀學語,等孩子們長大,想要出去的就讓他們去投奔二哥,不想出去闖蕩的就讓大哥幫忙說上兩房媳婦,一生如此,平靜幸福。
自己只不過想要這麼簡單的生活,爲什麼偏偏就那麼難呢?
陳友諒長嘆一口氣,眼眶微紅:“也罷,號令全軍,從湖口突圍,退回武昌。”
二十艘漢軍戰艦緩緩掉頭,駛離戰場,朝湖口方向退去。
陳友諒站在船頭,看着對面旌旗飄揚的朱元璋軍,心頭難免浮起一絲自嘲:二哥,我終究不是你的對手。這個天下,你想要便拿去吧。我已經得到了敏敏,什麼都不想要了。
陳友諒想要的只不過是簡單的幸福,他怨恨朱元璋的狠毒與殘忍,將所有的怨氣積攢起來,手段毒辣,奪權殺兄,只爲了滿足心理扭曲之後那種強烈的復仇願望。直到敏敏特穆爾帶着孩子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那是最好的收手時機,可是執念這個東西,就像是全速行駛的滿載大貨車,不是說停就能停下來的。
當鄱陽湖漫天大火燒起的時候,陳友諒才意識到,自己錯了,錯的離譜,只是這種錯誤,賠上了太多人的性命,雙方陣亡的將領屍體,已經成了兩兄弟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湖口水軍由俞通海親自率領,部隊構成都是經驗豐富的水兵。
當陳友諒的軍艦出現在視野當中時,早就憋瘋的俞通海興奮的跳了起來。
“兄弟們,開工了!”
海盜嘛,向來就是見了船就興奮的傢伙。來的船越大,他們越嗨皮。
陳友諒這二十艘大船,在他們眼裡,不是強悍的敵人,而是滿滿二十船財寶。
更何況,俞通海日夜操練新式水軍,船上裝備了大量的火炮,到現在爲止,還沒有正式在戰場上擊沉過敵人。好不容易等到鄱陽湖水戰,想着能一展身手的時候,朱元璋卻要他帶着人封鎖湖口,逼陳友諒在水上決戰。這讓他很是鬱悶。
陳友諒這二十艘大船,那正是給他開張的最佳目標。
等到漢軍軍艦駛入攻擊範圍的時候,俞通海令旗一揮,船上大炮齊鳴,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便擊沉了兩艘漢軍軍艦。
漢軍幾次三番嘗試突圍,無奈湖口水關太過狹窄,俞通海的水師又處在地勢比較高的地方,雙方互相開炮,漢軍是從低處往高處打,俞通海是從高處往低處打,雙方的命中率可見一斑。
漢軍在湖口突圍了整整三天,都沒能打開湖口的退路。
朱元璋的大軍翩然而至,悄悄的完成包圍圈,將陳友諒的漢軍徹底圍了個囫圇。
到了這個時候,漢軍裡只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陳友諒所建立的大漢政權,完了。
漢軍部隊裡,精通水性的官兵開始出現大規模的潛逃。
陳友諒惱怒不已,只能下令:但凡抓到逃兵**細,一個不留,統統處決。
而朱元璋卻依舊念及兄弟情義,不願意將陳友諒趕盡殺絕,他的命令是:但凡抓到漢軍的俘虜,好生相待,給盤纏讓他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