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被四個人帶入了洗手間,四個人質卻被丟下,陸然見他們沒有傷人性命,一顆心緩緩放鬆,她,應該也是安全的是吧?
她不知道他們要把她帶到哪裡去,可是橫豎就這兩層,她倒不是太擔心,她相信周靖安遲早會把她救出去的,下一刻,看到洗手間的天花被他們三兩下揭開一個洞時,陸然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顯然,這個飯店不是普通的飯店,更不是他們隨隨便便進入的一個暫時躲避地,他們是有計劃的,之前的道路被警察封了,他們就採用了計劃中的這條退路。
‘三哥’和其中一個男人最先上去,他們身手很是利落,而陸然,要靠他們從上面拉上去,上面像是連接着通風管道,他們要到樓頂去?那爲什麼不直接走樓梯?或者,他們要從這裡去到隔壁樓?陸然腦子裡飛快的閃過各種念頭,結果相同,他們極有可能會神鬼不知的從這裡消失,連帶她一起。
不!不能這樣!
不能離開這裡!
陸然看了眼被窗簾遮住的小窗戶,那是唯一能看得到外面的地方,也許,周靖安會看到她!
眼看着,那兩人過來拉她,陸然突然蹲了下來,“我,我肚子好痛!”
其中一個男人急着逃跑,下意識推了她一把,“少給我耍心眼,快點。”
陸然順勢往前撲倒,撲到了窗戶上,腦袋砰地一聲磕在了玻璃上,她皮膚嬌嫩,這一下,整個額頭都撞紅了,臉色卻是煞白煞白的,另一個男人見狀趕緊扶住了她,瞪了眼推她的男人,“三哥都說讓我們憐香惜玉了,小心她一會兒告你狀!”
那男人看她額頭瞬間腫了起來,懊悔不及,“沒,沒事吧?”
上面的人探頭催他們,“快點,幹嘛呢!不想活了!”
兩個男人應了一聲,其中一個先上去,陸然在他上到半截的時候悄悄地拉開了窗簾——
周靖安緊緊盯着那逐漸拉大的窗簾縫隙,看到那男人一躍而上,消失在天花板上,他眯緊了眼睛,犀利的眼神盯着左鵬,“天花板上有逃跑密道!讓其他狙擊手對準樓頂,檢查周邊建築。有沒有可能連接到這棟樓的通道!立刻派人去堵截!”
“是!”左鵬立刻對着耳機吩咐部下。
從打開的窗簾縫隙裡看去,空間裡只剩下陸然和一個男人,男人穿的不是綠色上衣,他身上不會有炸彈,周靖安全神貫注的尋找最合適的狙擊角度,可是,那男人身體的重要部位始終被陸然擋在了身後,他不敢貿然射擊,若不能一槍斃命,陸然會有更大的危險,他沉氣等待,握着槍身的手不見一絲顫動,可是,心臟卻在加速跳動,他甚至都不敢眨眼,很害怕下一瞬陸然就能從他眼前消失!
時間過得很慢很煎熬,其實,也就是一兩分鐘內發生的事情。
輪到兩人上去了,陸然提議讓男人先上去,男人冷笑一聲。直接走到她身後,伸手把她託舉了起來,陸然驚叫一聲,上面的男人伸手過來抓她的手,陸然就是不願意伸手配合,那男人不耐煩了,一把抓住陸然的頭髮,陸然痛得尖叫一聲,下意識就去掰他的手。
對面,周靖安麻利的上膛,扣動了扳機,只聽砰砰兩聲槍響,時間間隔短到幾乎分辨不出,像是兩個人同時開了兩槍。
抓着陸然頭髮的男人一聲痛呼之後縮回了手,陸然頭皮驟然一鬆,下面的那人拖着她腰的手像是瞬間抽走了力氣一般,他轟然倒地,陸然也跟着直直地跌落,她低頭就看到那男人頭上的一個血窟窿在往外冒着血泡,他死了。一槍斃命!
左鵬拿着望遠鏡看到了這一幕,久久纔回過神來,他不可思議的看向周靖安,“上校,你行啊……目標一直在晃動,你竟然打得這麼準,真是變態啊……上面那個正中他的手腕正中間,另外那個直擊太陽穴,不偏不倚……”
“啊!”陸然被地上男人的死狀驚嚇到了,連忙站了起來,上面的男人伸出另一隻完好的手過來抓她,陸然旋開門把跑了出去,男人正要跳下來,又一聲槍響緊接着響起,男人的腳收得快,子彈射入了牆壁,男人咬了咬牙,不再理會陸然,轉身進入通道。
陸然跑出來,先把窗簾和窗戶打開。正要給那四人鬆綁時幾個警察拿着槍衝了上來。
周靖安看到陸然沒有生命危險了,才迅速拿起槍離開包廂,跑上樓,站在樓頂上觀望,尋找歹徒可能逃走的路線。
陸然的額頭浸了血,好在其他地方並沒有受傷,不幸中萬幸,左鵬護送她下樓,“嫂子,真是對不起,是我們工作失誤,讓您受驚了。”
“沒事的,你們也辛苦了。”陸然站在飯店門口,四處張望了下,左鵬連忙湊過來小聲道,“上校在對面狙擊,剛纔那三槍就是他射的,嫂子你真不愧是上校的妻子,關鍵時刻拉開了窗簾……”
左鵬把她安置在警車裡,特意找人看着,他上樓,帶人進入通風管道。
額頭上進行簡單處理後,還是有些霍霍地痛,陸然無暇顧及,她靠在座椅上閉着眼睛,想着那個‘三哥’到底在哪裡見過,她對他的感覺太熟悉了!
怎麼會想不起來呢?
陸然皺眉,下意識握着拳頭捶向自己額頭,卻在半途被一隻有力的手攔截住了,周靖安彎腰站在車窗外,手探進來握着她的小臂,深幽的眼神裡帶着濃濃的疼惜,陸然的眼眶登時紅了,周靖安放手,打開車門,陸然下車,周靖安伸手把她攬入懷裡,他憐惜的撫摸着她的頭髮,“陸然,對不起。”
陸然輕輕搖頭,看他,“我不怕,因爲我知道你會救我的。”
“聰明的女孩。”周靖安輕輕親了親她的臉頰,“我也知道,你會想辦法配合我,但是,我並不想要你受傷……”
陸然笑了笑,“沒事,這不算什麼,有一半是我故意的,我拿捏着分寸呢。”
警察押着手腕受傷的歹徒走進警車。
其他兩個,給溜了。
鄒凱面色凝重的走過來,看了眼陸然,“夫人,沒事吧?”
陸然搖頭,“沒事。”
周靖安握了下陸然的手,讓她原地等着。
陸然看着周靖安和鄒凱走到飯店後面,身影消失。
過了會兒,左鵬一身灰敗的帶人回來,陸然上前問,“那個密道通往哪裡?”
左鵬指了指,“出了那個樓就沒了,極有可能從半空裡跳到了後面建築的窗戶裡,那建築是一個臨時倉庫,後面就是小樹林,而且那一帶沒有監控……兩個人憑空消失了一樣……還好您和上校幫忙,讓我們抓了個活的,回去好好審審,希望能順藤摸瓜,不過這夥人的嘴可嚴實了,不好撬啊……”
陸然聽出了一些蛛絲馬跡,“這是個慣犯團伙?”
“是啊。”因着她是上校夫人,左鵬對她放心,給周靖安說的也給她講了遍,陸然擰眉細思,三年前的犯罪團伙,被我們重創後銷聲匿跡,小半年前再次興起作案,腦子裡,似乎有什麼,在破殼而出,陸然沉吟片刻道,“三哥,是他們的領頭人?”
“三哥?”左鵬拔高了聲音,驚喜的望着陸然,“你聽到他們叫他三哥了?”
陸然點頭,眯眸看他,“知道他的底細?”
左鵬猛地一拍大腿,“這就對了!肯定是蕭三沒錯了!我們一開始只是懷疑,不太有把握,現在好了,目標確定了,蕭三,這次一定不能讓他像三年前那樣逍遙法外了,一定把他緝拿歸案!”
蕭三……
蕭煒明?
怪不得,怪不得……
老爺子說過,他整容了,所以她有熟悉的感覺卻認不出他那張臉,唯一沒變的地方,就是下巴。上次在老宅路上,他扛着墨鏡露出下顎,她一眼就認了出來,今天露出了整張臉,她一時卻認不出來了……
還有他的聲音,他的嗓子大概受過傷,跟以前完全不同。
他爲什麼整容?嗓子爲什麼會壞?是三年前被警察重創的後果?陸然覺得極有可能!面部除了下巴其他地方都動過,骨骼重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遭到的重創必定很嚴重,大部分時間應該是在醫院牀上度過的吧?
他是通緝犯,即使有老爺子護着,在醫院裡呆着也不是長久之計。
陸然想起老管家房間的藥箱,裡面可謂是樣樣俱全,那根本不是普通藥箱!
所以,蕭煒明這三年,手術後的時間都是在周宅度過的?
陸然越想越有可能,老爺子爲了防着周靖安,讓他去參軍,離開江北市離開老宅,給蕭煒明提供一個安全的環境。
老爺子跟蕭煒明,到底有多深的淵源?那麼護着他!連自己的親孫子都設計……
陸然身體一晃,左鵬連忙出手扶住了她,“嫂子,你怎麼了?是不是頭痛?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胳膊上的手被人拿開,熟悉的氣息把她包圍,周靖安把她攔腰抱在懷裡,急切的問,“怎麼了?”
陸然閉着眼搖了搖頭,周靖安看了眼左鵬,左鵬用口型跟他說,“蕭三。”
周靖安和鄒凱相視一看。
鄒凱留下,周靖安帶陸然走向自己的車,先去了趟醫院,把傷口重新消毒包紮,從醫院出來,陸然的臉色依然蒼白,周靖安擔憂的看着她,什麼也沒問,開車回家,典媽心疼又着急,“這是怎麼了?出了一趟門就弄了個頭破血流,阿瑣,快拿艾水過來……”
用新發芽的柳枝條沾了艾水在兩人身上撒過一遍之後,典媽又往陸然口裡塞了一塊豆腐,陸然澀着一張臉,“太鹹了。”
典媽讓她含了一口蜂蜜水,“就得鹹一點,去晦氣。”
一番倒騰後,陸然洗了個澡躺在貴妃塌上,周靖安裹着浴袍走出來,手裡拿着吹風機,坐在她旁邊,扶着她的頭放在自己腿上,開了小熱風,噪音不會太大,男人溫柔的手指在她柔順的發裡穿梭,一下下的,陸然的一顆心終於沉澱了下來,她輕輕開口,“周靖安,那人是蕭煒明。”
“嗯。”周靖安已經跟鄒凱通過話,她跟左鵬說了什麼,他已曉得,“道上人稱蕭三,他可是個人物。”
他挑脣,帶着諷刺和痛恨,陸然咬了咬脣,想到爺爺對她的恐嚇,她始終沒辦法把她知道的事情道出來。
“左鵬說,你們三年前跟他交過手,讓他逃了。”陸然想起老宅裡的撞牆聲,三短三長三短,摩爾碼sos,這個是她很小的時候蕭煒明教她的,她那天聽到,以爲是老宅出了鬼,現在想想,肯定是蕭煒明故意嚇她的。
躲在母親的房間嚇她?
母親恨這個男人,怎麼可能讓他躲在自己臥室裡?
除非,他是藏在了某個地方,可是,陸然也曾經去那間臥室看過,除了臥室、洗手間和相通的書房,並沒有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
這個謎團,折磨了陸然很久。
“那次是很好的抓捕機會,可我失手了,他估計落得很慘,沒死也去了半條命。”周靖安冷冷道。
這樣,蕭煒明臉部整容就說得通了。
陸然看着周靖安眼裡幽暗不明的情緒,想到爺爺跟蕭煒明過硬的關係,她試探的問,“除了蕭煒明是通緝犯,你跟他,是不是有私人恩怨?”
周靖安狠狠一怔,臉上外露的痛恨表情瞬間收斂,他輕咳一聲,移開了盯着她的視線,“有。”
“不能告訴我嗎?”
“陸然,我……”
周靖安似乎有些爲難,陸然笑了笑。“沒事,你不想說就不用說,反正,我也不太想知道。”蕭煒明這個男人,她恨不得永遠不要見他,逼不得已提起他,只是想要弄清楚老爺子護着他,瞞着自己孫子的原因,她心裡也知道,爺爺不會害周靖安,但是,她就是隱隱的覺得很不安。
周靖安眼神深深的遞給她一份資料,“給了請了假,你好好休息。”
他上班走後,陸然把資料打開,裡面赫然幾份親緣鑑定書,陸然看完,冷冷勾脣。
江範英,陸美子,陸惜纔是真正一家人,而陸惠子和她,與她們沒有一點血緣關係,陸惠子與她,亦然。
陸然到現在,基本上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最愛的母親,是她的養母。
楊影和顏夏說的那些話,她不敢細思。
她害怕,陸惠子對她的愛,真的沒有那麼純……
擦掉眼角的淚水,陸然拿起手機,給陸惠子打了個電話,“媽,你有空嗎?我們見個面?”
“我在老宅,你過來?”
“我不太方便過去。”她不想去周宅。
“媽肚子大了,你叔叔不放心我出門。”
“哦,那我過去吧,你讓保姆陪你出來散步,這樣我就不用進去了。”
陸惠子應下,陸然開車過去,見到母親的那刻,陸然的心驀地變得柔軟起來,她小心翼翼的撫摸着母親滾圓的肚子,掌心竟然被踹了一下,她一臉驚喜的叫道,“怎麼後面長這麼快?”
“前面不顯懷,後面跟吹氣球似的長起來了,我當初懷第一胎也是這樣,那時候順產,這次怕是要剖宮了。”
●тt kΛn●C〇 當初懷第一胎……
而不是懷你和你哥……
也許說者無心,但陸然心中刺痛了一下,母親,她下意識里根本沒有把她當作自己生出來的孩子,之前生活中很多細節,那時沒注意,這會兒紛至沓來,在腦子裡攪和成一團,一開始的驚喜,變得很是牽強,陸然收回了手,看她,淡淡道,“除了肚子,也不見你胖,反而變得更美了,媽,我將來要是也像你這樣,就好了,可惜……”
陸惠子笑着問,“可惜什麼?”
陸然心裡荒涼,嘴上卻似是無意道,“可惜我沒有遺傳到您的絕世美顏和好身材,一樣都沒有。你肯定太偏心,把好基因都遺產給了我哥。”
陸惠子繼續笑,這個話題,兩人之前說過無數遍,陸然每每抱怨,陸惠子都會一臉寵溺的笑罵,“說什麼渾話呢!”
陸然嗔怪的語氣道,“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你親生的。”
陸惠子一愣。詫異的看向陸然,女孩子一臉嬌美笑容,可眼神裡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傷感。
陸惠子板起臉訓她,“然然,你不是小孩子了,以後再不許說這種話。”
“你還當真了啊?真是的!”陸然緊緊盯着她,扯了一句謊,“周靖安也就是這麼隨口一說,你別往心裡去。”
陸惠子紅潤的臉,驟然發白發青,“周靖安說的?他還說了什麼?”
陸然笑得很是沒心沒肺,“你怎麼了媽?他說什麼也不見得就是對的啊,難不成,我還真不是你女兒啊?別傻了,我不是你女兒還能是誰的?”
陸惠子像是不認識她似的,死死的看着陸然,陸然一臉坦然的笑望着母親。
她臉上,像是蒙了一層完美的面具,陸惠子越看,越心驚,她不悅的問,“然然,你是不是相信了他的鬼話?”
陸然不語。
陸惠子有些激動,她抓住陸然的手道,“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那個男人他就是不懷好意,他娶你就是爲了……”
她驀然止住了話。
陸然眯眸,“爲了什麼?”
“爲了……”陸惠子猶豫良久,她咬了咬牙道,“爲了找到你爸爸!”
陸然一怔。
陸惠子既然說開了,就無所顧忌了,“然然,媽媽以前不告訴你,是因爲媽媽不想讓你知道上一輩的恩怨,那些都不是不好的事情,你知道了對你沒好處,但是,周靖安這次實在太過分了,他竟然挑撥我們母女關係,媽媽不得不說了,周靖安他,跟你爸爸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他娶你,就是爲了通過你找到你爸爸的藏身之處,他不愛你,就是利用你!”
上一輩的恩怨……不共戴天的仇恨……利用……
陸然眨了眨眼,把眼眶裡的溼氣眨掉,她看着陸惠子,聲音顫抖着說道,“上一輩的恩怨我知道,你和柳圓阿姨之間的糾葛我也知道,那個勾引周靖安母親,害得周靖安父親慘死的男人,竟然是蕭煒明?!媽,你,你會不會弄錯了?怎麼會是他……”
問着問着,陸然平靜了下來,原來,如此。
怪不得周靖安對蕭煒明那麼痛恨!
陸惠子點頭,“是他沒錯。”
“你喜歡他?跟柳圓阿姨搶的就是這個男人?”陸然不可思議的看她。陸惠子輕輕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這輩子愛的,只有你叔叔一個人,而蕭煒明,他只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幫了我。然然,那些往事太不堪回首,你別逼媽媽了行嗎?媽媽的心有多痛你不會理解的,媽媽那個時候差點想要死掉,什麼也沒有……還好,有你……”
陸然聽得似懂非懂,陸惠子話題一轉,“而周靖安,一直都很想要蕭煒明去死,爲了這個目標,他不惜利用你的感情,然然你想想,他當初娶你,是不是很突然?拿着槍指着你的男人,三年後突然要娶你。爲的什麼?就是爲了不放過任何知道你爸爸下落的機會。他那個人就是這麼卑鄙無恥!”
陸然微微搖了搖頭,心裡卻早已翻江倒海,她顫抖着脣反駁,“他不是!他不是那樣的男人,他對我的感情是真的!”
陸惠子揚脣笑了,“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心裡知道,你那麼聰明,好好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況,你還沒有跟莊昊徹底分開,他就把你拐上了牀,以此要挾你跟他結婚,老爺子也不過是順勢而爲撮合了你們,正中他下懷,然然,你別被他僞善的言行舉止給騙了,那個男人,他不會對任何人掏心掏肺的,當然了,除了柳圓和蔣夢晚那倆人。其他人,在他眼裡就是塵土,風一吹就從他心裡帶走了。”
陸然不願相信,可是,母親說得,她下意識覺得是真的。
周靖安娶她,太突然了。
她當時也充滿了懷疑,只是後來,一顆心被他的溫情給融化了。
他那樣的男人,想要迷惑誰,還不是隨手拈來?
陸然苦澀一笑,她晃了下腦袋,把這些從腦子裡驅趕出去。
“我今天來見你,是想問問,蕭煒明,他在這裡藏了差不多三年吧……”她頓了一下,看着陸惠子臉上豐富的表情,又繼續道,“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您沒必要再瞞着我,我也不會追究你爲什麼隱瞞我,我只是想知道,爺爺爲什麼那麼護着他?”
“媽也不知道,你叔叔也不知道。”
“不是老爺子的兒子吧?”
陸惠子搖頭,“不是,你叔叔偷偷測過dna。”
不是親兒子,那隻剩下兩種可能,一種,蕭煒明對老爺子有恩,二種,是其他人把蕭煒明託付給老爺子的,而這個人,對於老爺子來說,很重要。
陸然臨走前,陸惠子拉住她,小聲道,“然然,蕭煒明怎麼說都是你父親,你以後提起他,還是別提名帶姓,不好。”
陸然抿了抿脣,冷然道,“他不配做我的父親!”
回家路上,陸然接到了周靖安的電話,“去哪兒了?不是讓你在家休息嗎?”
“周靖安……”
陸然想問的話有很多,可是,叫了他的名字,卻什麼也問不下去。
害怕聽到他說,他娶她,始於算計,他寵她,是他的手段,爲了俘獲她的心,他雖然沒有直接問她,但她每每提起蕭煒明,他都會格外的專注,蕭蕭當初出現在她面前,他對‘蕭’這個姓氏的敏感,相比這些有意無意的試探。陸然更想要他直接問她,這樣,就不是包藏一顆心接近她,寵她,護她……
充滿了算計的感情,算什麼愛情!
“怎麼了?陸然!”周靖安追問,聲音急切,擔憂,可陸然心裡,再也暖不起來。
“沒事,我來找我媽媽了。”
“別傷心。”周靖安安慰她,“陸然,反向思考一下,你以前所受的那些苦難,現在有了合理的解釋,陸惠子不是你親生母親,她能夠讓你上學,把你培養成人,也算是做得不錯的了,你沒必要怨恨她,還要感激她。”
“我若這麼想,就是接受了她是我養母的事實,無形中,給自己和她之間劃了一條線。”血緣關係,很奇妙,有了這關係,陌生人都能在短時間內成爲親密的人,沒有了這種關係,再親的母女,兩顆心也隔着肚皮,說話再不能無所顧忌,不能撒嬌,不能訴說心事……
沒了母親,她還有周靖安。
可是現在,周靖安的心,又有幾分是真?
“我掛了。”陸然心涼如水的關掉車載電話。
陸然開車回到世紀城,剛下車,就遇到了莊昊,他單手插入褲袋,站在公寓門口看着她。
陸然按下車鎖遙控。走到他面前,“你怎麼在這兒?”
莊昊勾脣笑了笑,“我知道你會過來這裡。”
陸然眯眸看他,莊昊聳聳肩,“好吧,是惠姨打電話給我,她說你情緒不穩,擔心你,我想,你也許會來這裡,避一避……周靖安。”
陸然搖頭嘆氣,“她還真是什麼都跟你說。”
兩人到七彩江南,要的,還是之前的包廂,莊昊讓秘書送來ipad和陸然之前快遞給他的服裝設計圖,兩人像以前一樣,就一些細節做了改動。
吃完飯,莊昊說起了最近市面上的競爭對手,打開網頁,搜索之後遞給她看。“這是最近星潮服飾的春季主打,構思很新穎,很不一般……”
“星潮?蔣夢晚加盟的那家?”
“對。”莊昊看她,笑了下,“你也許不知道,星潮前身其實是jk旗下的一家業外小公司,蔣夢晚是唯一的設計師,後來公司穩定了,jk抽身,星潮成爲了獨立的服飾公司,而蔣夢晚是公司老闆,聘任的專業經理人和設計師,但是每季主打還是她自己親手操刀,這幾年蔣夢晚在外求學深造,她的風格多變,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她跟星潮的淵源。這次回國,似乎是來真格的,想要在國內設計界施展一下拳腳,她很有才華,不過。你也是毫不遜色的,你比她缺失的,不過是時間和磨練,她術業有專攻,而然然你,若是能靜下心來專門搞設計,肯定比她厲害!”
“你是在勸說我加入你們公司嗎?”
“那倒不是。”莊昊儒雅一笑,“你就算拋棄金融撿起設計,我也不會聘請你,因爲周靖安不會同意,我那邊呢,藍可兒最愛吃醋……”
他嘴角掛着一絲寵溺的笑,輕輕搖頭,陸然恍惚了下,笑起來的莊昊,很帥氣。
他今天穿了一件淺粉色的襯衫,跟陸然身上的外套一樣的顏色。
他其實,也不過比她三歲而已,很年輕。
之前那段日子,對於她來說。是劫難,對於他,又何嘗不是?
好在,他們兩個都走了出來。
“我們這樣的合作,私下裡見面,藍可兒不會生氣吧?”陸然笑着問,莊昊搖頭失笑,“你別多心,我不過是開玩笑的,她對你,很有好感,你們接觸少,有機會接觸你們肯定會成爲好朋友。”
直到兩人分開,莊昊都沒有提關於周靖安和陸惠子的事情,陸然也不知道母親都跟他說了什麼,她自己是不願意再提的。莊昊其實,很瞭解她。
陸然開着車子在街上閒逛,她不能回世紀城了,連莊昊都知道她避開周靖安的辦法就是躲在她自己的公寓,周靖安那麼聰明。一猜就準,追問她,她也不好回答。
路上車多,陸然沒有目的,停車時眼睛四處看了看,驀地,兩道貼在一起的身影,闖入了視野。
陸惜個頭高挑,在周靖安懷裡,卻是嬌小依人。
周靖安背對着她,但高大挺拔的背影她深諳於心。
陸惜很是委屈的說着什麼,一張精心化妝後的臉頰在路燈下被映襯得很美,泫然欲泣的樣子,更是令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