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死

青雲後山,幻月古洞。

昏暗的天空中,數道急色匆匆的光芒劃過,大片的人影向着這裡聚集而來。

平時人跡稀少的禁地,現在人涌峰至,把這裡堵得裡三層外三層。大片停落的身影,全部都是青雲門的弟子,竟沒有一個別派的。

這裡是青雲門的禁地,出了事情,也不可能讓別派的人來插手。

青雲門禁地被人強佔!

這樣轟動青雲門,折辱門派光顏的事情,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又一片光芒,五彩的顏色如同彩虹的一端墜落這裡,蕭逸才帶着的幾個青雲弟子現出身來就直接走上了前去,神色中帶着驚慌,在其他弟子讓出的道路上,一直走到了幻月古洞的洞口,才猛然停住了腳步,面色深深的怔住了一下。

在那洞口外面,數十個青雲門弟子被奇怪的綠色魂氣鎖住,身體排成一排,被懸在半空。這些昔日光輝的弟子,此刻如同被晾的東西一樣,毫無光彩的掛了起來。

看他們一個個軟弱無力的樣子,顯然被綠色霧氣所制,掙扎不出來。

“誰在辱我青雲門!”蕭逸才沉聲冷冷的喝道。

等了片刻,卻沒有聲音回答。

蕭逸才氣急,帶着七星劍御劍而上,向前只衝出了兩步,前面的綠色霧氣如同有靈察覺一樣,就對着他快速沉積涌來。蕭逸才喝力劃出巨大劍芒,七星光輝轟然斬下,“轟”一聲巨響,綠色霧氣抵擋不住,頓被七星劍斬斷分開,中間現出了一條清晰的路來。

一個身影,一個人,出現在衆人的眼前。

小屍。

完全沒有注意到衆人一樣,面色沉沉,正在用力思考着事情,口中不時還能發出輕微的聲音,像是在問着自己一些無法回答的問題。

“你是何人!”蕭逸才前後打量了小屍一陣,大聲喝叫道:“爲何闖我青雲門禁地!”

被厲聲所動,小屍猛然擡頭,一雙冰冷與煞氣的眼神,如同一層無形殺意的怒火,向着前方,兇然燒了過去。

蕭逸才心神一震。

一眼之後,小屍又低下了頭去,沒有去理會蕭逸才,繼續想着自己的事情。

此人絕不簡單!

但是自己堂堂的青雲門掌門,還是正道之首,就如此在衆弟子面前被別人無視,如此羞辱又怎能忍受?正道威嚴又怎能這樣受損?

蕭逸才再不多話,擡起七星劍,赫然一個劍芒代替話語劃了出去。

“嗙……”

小屍手中出現了一柄火焰之劍,如同隨手一般,輕輕一劍便將七星劍芒擋開。

蕭逸才縱身而上,七星劍劃出七道不同顏色的光彩,在小屍的上空,對着小屍兇然劈下,一刻用盡了全力。小屍擡起火焰之劍擋住,火焰光芒與七星光芒頓然在兩人的眼前,相遇交輝。

“轟!”

小屍的身體劇烈一震,猛後退了一步,才堅持停住。

自己的全力一擊,他卻只退了一步?

蕭逸才心中赫然大驚,暗道這個世上,怎麼出現了這麼多的怪物。

兩劍架在半空,互相抵住。

小屍又擡起頭,對着蕭逸才近在咫尺的面容,目光冷冷地看了過去,含怒的神色,口中喘了口氣,慢慢張開。

蕭逸才先吸了一口涼氣。

“她叫什麼名字?”小屍忽然輕輕地問了一句。

蕭逸才頓然莫名其妙的一呆。

“她叫什麼!”小屍猛然大叫一聲,手上力量突增,火焰之劍劇烈一劍,將七星劍連帶着後面的蕭逸才一起震退了出去。小屍張開雙臂,面向天空痛聲高呼道:“我記起了她的樣子,爲什麼卻忘了她的名字?”

蕭逸才在他的前面立定,看着他這個怪人,冷聲道:“無論你有什麼過往,馬上離開這裡,否則既是與青雲門爲敵。”

也就是與天下正道爲敵,隨後這一句,蕭逸才想了想,覺得對他們這些怪人沒有什麼威脅,就沒有說出來。

“滾!”

果然,小屍想都沒有想,就高聲大喝起來:“在我沒有大開殺戒以前,馬上滾開這裡!”

蕭逸才看着那些被抓住的弟子,面上靜靜的怔了一陣,腦中回思了一圈,然後還是斷然的擡起手,再次把七星劍擡了起來,對着小屍,厲聲叫道:“青雲門,不可辱。”

封魔臺。

“大哥!”

距離正臺還有好幾百米遠,楊焰心就先高呼了起來,神色滿是喜悅的樣子。

一路小跑,箭步跑到張小凡的前面,楊焰心仍然收不住面上的笑容,向旁邊的陸雪琪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其他人的存在,楊焰心纔對着張小凡,喜聲說道:“大哥,我找到救你的方法了。”

張小凡淡淡的聽着,面上卻沒有出現,楊焰心所期盼的笑容。

翻了一下白眼,楊焰心心中暗暗的驚呆了一下,才輕輕把他身上的衣服掀開,把身上的那柄劍,在張小凡和陸雪琪的面前拿了出來。

誅仙,放在張小凡的面前。

張小凡的目光,一刻落到了那柄劍上面,對着它,呆呆地望了一陣。

心中的情緒,確實鼓動了一下。

可惜……

幾天之前與幾天之後,已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把它帶走吧。”張小凡輕輕的笑容,望着一刻驚呆了面容的楊焰心,輕聲道:“你的心意我自然知道,能有你這樣的兄弟,我此生之幸。至於它,我已經不需要了。”

“爲什麼?大哥!”楊焰心震驚與不可置信的聲音,大聲問着。

“我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此生挫折,我不想再苦難下去,更不想我身邊的人隨着我而苦難。”張小凡釋然一笑。道:“我累了。”

原諒我,讓我自私一次。

張小凡閉上了,忽然有了些疲倦的眼睛。

楊焰心全身都在這一刻呆住了,一動不動地看着,面前已經做好了覺悟的張小凡,他像是心死了,靜靜地等待着命運給他的最後終結。

對這個世道的心傷,心死。

“大嫂?”楊焰心轉向陸雪琪,輕輕地喊道了一聲,是懇求陸雪琪幫助的聲音。

對着這聲‘大嫂’,陸雪琪心中微微地動盪了一下,望着張小凡,面上發出一個會心的笑容,比百花奔放更加的美麗動容,輕道:“我會陪着小凡,隨他在一起。”

她也是一個心死的人。

“你們?你們怎麼了?”楊焰心一刻驚惶無措,擺着雙手,無法安定心中的驚訝,猛然大聲叫道:“爲什麼是死?就因爲與正道爲敵,你們就都不想活了嗎?”

張小凡想了想,用釋然一切的聲音,輕聲道:“我已經想過,我不能代替正道的存在。我能逃出這裡,按照正道的祖制,也必會受到正道不計後果的圍剿,甚至還會牽連我身邊無辜的人,包括你們。我想要生存,除非我與正道只剩下其一,否則這場戰役將永無休止。”

“對於天下而言,正道的存在,比我要重要千倍。”

這,確實是無法反駁,殘酷的事實。

也無法避免。

“把它帶走吧,被發現了,可是很大的麻煩。”陸雪琪指着誅仙,對着楊焰心說完,就向遠處望了望,目光中忽然驚訝了一下,發現周圍竟沒有了一個青雲門的弟子。

“這個不用擔心。”楊焰心淡淡無彩的聲音道了一聲,見兩人依舊有些疑惑不解的樣子,又跟着解釋了一句,道:“他們都被小屍引到後山去了。”

雖然還不明白,可是張小凡和陸雪琪也沒有再多問什麼了。

他們對這個世間的事,都不是很關心了。

天下興亡,誰死誰生,何起何滅,或是世道毀滅萬物皆休,都與他們沒有了關係一樣。

“可是,大哥你真的就這樣忍心離開,被那些正道殘殺也忍心接受嗎?”楊焰心用力大聲地叫着,誠懇的樣子,希望能喚醒張小凡。

可是,他失望了,張小凡心死之人,已然什麼都看開了。

“現在那個壞蛋獸人王,正在外面猖狂作惡,大哥也不管不顧了嗎?”楊焰心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來了獸人王,大聲叫着:“他可是小環妹妹的仇人啊!小環妹妹幫過你很多次,又那麼的喜歡你,你難道要小環妹妹傷心的看着她的仇人四處張狂,而她卻無能爲力?大哥你能不能幫小環妹妹報仇?就算是你對小環妹妹的報答!”

張小凡終於面有所動,張開了眼睛。

如同抓住了最後的希望,楊焰心大聲叫道:“獸人王殺了小環妹妹的父母,還毀了小環妹妹的村莊。現在她的仇人又變得強大了,小環妹妹沒有力量報仇,可是她的張小凡哥哥有力量幫她報仇,她的張小凡哥哥願意幫她報仇嗎?畢竟這種痛苦,她的張小凡哥哥是深深知道的……”

張小凡的面容,凝聚。

楊焰心,深深地呼吸……

“你來幫她報仇吧。”張小凡想了一陣,又閉起了眼睛,彷彿把自己又封閉起來了一樣,道:“獸人王一定會來青雲山,我來教你感應誅仙劍陣。”

楊焰心聽完,心神一怔。

驚訝、喜悅、狂喜、興奮,然後又有了一些失神、失落、失望……

“大哥,你爲什麼……”

“不必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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