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輕雪一聲嬌呵,眸光微閃:“這些話對我說說就好,萬萬不可到處亂說。他這次來宣城並不是挑選妾室那麼簡單的,可能,與擎蒼的行蹤有關。”
“擎蒼?”雲淺大叫一聲,臉色立即微變,“他找那個白檀鬼與我們何干?將那白檀鬼抓去豈不更好,我們也省去不少麻煩。”
“傻瓜。”輕雪輕笑了聲,看着她:“如果不得擎蒼,我和娘當年根本就沒有活命的機會,他一爲我們的救命恩人,二爲教我們魔音的恩師,此乃大恩大德。”
“我不這樣以爲。”雲淺將螓首微側向一邊,嗤道:“即便有再多的恩情,也不能強迫別人做不願意的事吧,這叫強人所難!”
“淺。”輕雪紅脣抿了一下,黛眉微擡,陡然輕靈出聲:“如果有機會,我想嫁進凌府。”
“什麼?”雲淺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圓凳上,雙瞳瞪得大大的:“嫁……嫁進凌府?輕雪,你是不是被刺激糊塗了?擎蒼是陰魂不散,但是要擺脫他,也犯不着搭上自己的一生吧……我說,你不要賭一時之氣,翩若這個女人根本不值得。”
“我是說真的。”輕雪望一眼燈罩裡的雙線燈芯,站起,走到窗邊,望着外面陡然陰沉下來的天空:“燈油裡只剩一根燈芯了,你說,這火光還亮得起來嗎?”
話落,一聲悶雷臨空,響徹天與地。
她擡首,望着那片黑壓壓翻滾的烏雲,粉顏沉重。
那同樣是一個雷電交加的夜,五歲的她讓奶孃牽着,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泥濘小道上逃命,泥漿潑了一身,鮮血染了滿臉,那血的味道她現在還記得,那是父親的血,一刀將胸膛劃開,溫熱的腥甜的濺了她一臉,灼了她的眼,撕碎了她的心。
這麼多年過去,她只記得那片潑墨似的紅,“噗”的一聲,濺了她一臉。
呵,這樣的天氣真讓人難受。
響雷過,大雨傾盆,她斂眸,臉蛋上瞬息恢復淡定。而後轉首,對雲淺道:“白楊當場退婚,我已成爲全城笑柄,無人敢再上門提親,只有這凌府才能給我唯一出路。”
“我是贊成你自尋出路,但前提是那個凌少主沒有看上翩若。不然有這個翩若卡在中間,你雲輕雪永遠不指望有好日子過。”
輕雪黛眉微擡,沒做聲,將撐住窗扇的竹竿取下,關上被大雨濺溼的窗子,走進屏風後。
兩日後,舅舅喬莫釗帶着人馬浩浩蕩蕩來雲府接人了,此時已是天高氣清,暖陽高照,路邊的桃花在紛紛落英繽紛,飛得路面上到處都是,落滿了她跟翩若的轎子。
此次,她跟翩若一同去御龍山莊,二人只選其一,一旦選好,便直接啓程回洛城,不再回雲府。
倚琴閣,穿了一襲藏青色錦袍的凌弈軒與夫人尹諾雨並坐在高座上,夫妻二人,郎才女貌,外貌氣質都極爲般配登對。只是,他墨眸犀利,面色冷峻,對她的出現更是劍眉一挑。
如此,站在他身後的喬莫釗也隨之臉色一黯。
她簡約與這個男人對視了一眼,盈盈欠身,低下螓首:“雲輕雪見過少主,少主夫人。”
男人不做聲,帶着探視的視線依舊膠在她的發頂。
“起吧,輕雪你坐翩若旁邊。”須臾,出聲迴應她的人是大夫人,溫婉的嗓音,柔和的面容,玉手微微一擡,頗有當家女主子的風範。
“是。”她擡頭,再與一聲不吭的凌弈軒對視了一眼,在翩若身邊落座。
“諾雨,本少主還不知曉挑選妾室還需要經歷刀山這一關?”男人勾脣,似笑非笑睨着他明媒正娶的夫人,高碩的身軀微微斜倚,明明是慵懶的模樣,卻直覺有股危險在他身上潛伏。他這樣笑,表示他並不高興。
尹諾雨眼波微蕩,輕柔道:“娶妾娶色即可,妾身這樣做,是爲夫君你的安全做考量。”
“噢?”男人劍眉挑了一下,眸中興致盎然,坐直身子:“本少主剛纔已經說過選哪個了,夫人難不成想讓本少主一次娶倆?”
“弈軒。”尹諾雨微微一笑,用自己的柔夷覆上他擱在桌面的大掌,輕道:“難道你忘了在來宣城路上的事嗎?有些包藏禍心的人是斂於內而不外於形,妾身這樣做,也是爲了府內日後安穩。”
凌弈軒沒有抽出自己的掌,盯着那張笑意盈盈的柔美臉蛋,聲線平穩:“讓夫人操心了,你身子不好,這些就交給漓落辦。”
“不好。”
“有何不好!”他並沒有動聲色,淡淡瞥一眼下面的輕雪和翩若,眸中噙着抹沒有溫度的笑:“漓落身爲妹妹,爲你分擔一些內務也是應該的,日後就將西院分給漓落打理,另外……”
再沉着看正室一眼,擡手示意身後的喬莫釗:“將雲大小姐請過來,本少主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夫人。”
座下的翩若忙一臉欣喜走過來。
他看了一眼,沉聲道:“夫人該知曉本少主來宣城的路線是讓細作泄露出去,導致一路被追殺,防不勝防,而如若不得這位女子搭救,你的夫君只怕早已暴屍荒野,屍骨不存。”
尹諾雨聽得臉色微變:“是她救了你?”
“呵。”凌弈軒抿脣,不再多費脣舌答她一次,伸手捻起喬莫釗手上託着的那塊通體碧綠的麒麟佩玉,墨眸中更深一層:“有佩玉爲證,難不成爲夫騙你不成?贈此佩玉,就是爲了他日能娶這位女子!”
輕雪的心頭猛爲一驚。
這個男人說的話是真的吧,贈這塊佩玉的目的是如此這般,他原來記得那日發生的事的,記得他曾悔了一個女子,並不是玩弄。
只是,他認錯了人。
“好了。”凌弈軒淡淡巡視衆人一眼,將各異神色盡收眼底,站起身:“明日啓程回洛城,夫人,莫釗,你們準備一下。至於京雲,去留隨他。”
“少主。”翩若斂住笑,喊住那抹大步走向門口的高大背影:“少主的意思是,翩若明日也隨之一起回洛城嗎?”
“你說呢?”凌弈軒頓住腳步,回頭,利眸中漾起玩味:“難不成你想先在這裡拜堂?”
“當然是在洛城拜堂。”翩若立即嬌媚笑出,雙眸彎彎喜不自禁,欠了欠身:“翩若希望有一場不一樣的婚禮。”
“呵。”凌弈軒眸中笑意斂去,沒有回她,帶着喬莫釗大步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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