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看見遠遠走來的三個人,那不正是她的三個師兄麼。
“師妹啊,你終於回來了,我們想死你了。”三師兄簫翎雲一見到寧墜兒就激動地說道。
“師弟,別這麼說,比咱想她的還有別人呢,你這想都想死了,那你讓人家怎麼辦啊?對不對,大師兄?呵呵”二師兄蕭翎雨走過來拍了一下翎雲的頭,看了看翎風說道。
寧墜兒笑了笑,這三個師兄是父親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帶回來的,是三兄弟,感情很好,進谷之後便隨了“蕭”這個姓,他們剛進谷時只是天天練武,什麼也不說,也不與其他人打交道。
寧墜兒當時只有七歲,和他們一起練武,那時她精靈古怪,經常逗他們三兄弟,不知不覺幾個人就玩成了一片。
十年了,時間過的飛快,那時的頑童都變成了世上少有的武林高手。十年來,翎風對寧墜兒的好大家都看在眼裡,而長的簡直一模一樣的三兄弟也只有寧墜兒能分出來。
十年來,寧墜兒越長越像她娘,越來越傾城傾國,而翎風也英俊到無可救藥,在別人眼裡,他們萬般相配,簡直就是金童玉女,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愛她,但是,她卻不愛他。就在昨天,一切都說破了,他們不可能了。
“師妹啊,你發什麼呆啊,大師兄都走了,你還不快去追。”翎雨又開起她玩笑。
“別鬧了,二師兄,我們不可能。”寧墜兒前所未有地嚴肅起來,說完就掉頭走了。
剩下兩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這到底怎麼了,即使小師妹不喜歡大師兄,卻也從不會說出來,從來都是默默地聽他們開玩笑,有時還會隨着他們笑笑呢。可是今天小師妹竟說的如此乾脆,他們之間怎麼了,難道那層紙被捅破了,那大師兄該怎麼辦啊?
“小依,杏子,收拾一下,出去轉轉了,我都有半年沒去仙花林了。”寧墜兒一回到屋裡就叫了兩個丫頭。
“好哇好哇,小姐啊,我快悶死了。”杏子一聽高興起來,換了乾淨衣裳的杏子長得還是很可愛的。
“小姐,谷主知道了怎麼辦?”小依膽子還是很小,猶豫着說。
“小依啊,沒關係,我們偷偷的。”
“是啊,小依姐姐,我快悶死了,出去玩會了。”
“好了,收拾收拾吧,我們走了。”
“半年了,這月季長得還這麼好,走的時候還沒開,現在開得這麼好了。”寧墜兒似乎有感而發,此刻出奇地安靜,看地杏子十分好奇,忙拽着小依問道:“小依姐姐,小姐怎麼了?”
“杏子啊,你不知道,這月季是谷主夫人最喜歡的花,也是小姐最喜歡的,當初夫人生下小姐就被仇人殺了,小姐都沒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這片花園是小姐爲了夫人種的,小姐每回出谷都來看,這回小姐一走就半年……”小依低聲說,慢慢沉默了。
忽然,寧墜兒看見一抹青色的身影,高大挺拔。奇怪,爲什麼會有人在仙花林?
“公子請留步。”寧墜兒叫住了他。在他轉過來的那一刻,她看見了一張英俊的面龐,菱角分明的精緻的臉,全身上下散發出王者的氣勢。
“公子怎麼會在這裡,這裡很是偏僻,像公子這般達官貴人怎麼會來此處?”
“那小姐呢?看小姐也不是什麼普通人家。”帶着成熟男人的氣息,聲音好聽極了。
“這是我的私事,恕我無可奉告,但此處確是我種的月季。”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多問了,告辭。”
“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恩?就叫在下……連尉遲覓吧。”
“是連公子,小女子墜兒,後會有期。”
“姑娘豪爽,後會有期。”
男子悠然轉身,青衣飄飄,充滿高貴的氣息,寧墜兒在背後看癡了,如此俊美的男子,世間少有,她應該會過目不忘吧。
“小姐,我們該回去了,也出來很久了。”小依說道。
“是啊,回去吧。”寧墜兒感慨道,也許只有在這個時候,她纔會拋下調皮的僞裝,變得安靜。
一路上的寂靜,她默默地走,她有什麼不好的預感,低着頭數着自己的步子,猛地頭撞到一堵人牆上。
擡起頭,看到了眼前這個俊美的男人,似乎在哪裡見過。
“怎麼?墜兒小姐,剛見過面就把在下忘了?”他那充滿魅惑的聲音聽得寧墜兒心中一動,妖精,這名男子就像妖精一樣。
“原來是連公子,好巧。”她擺出一個笑,迷人的笑。看得他微微一愣。
“是啊,好巧,既然這麼巧,不如在下請小姐茶樓一聚,可否?”
“都不起公子,父親在家等我,恐怕不行,再會了。”說完轉身便走,連尉遲覓的笑僵在嘴上,她應該是個有故事的女子,一天碰見兩次,算不算有緣分?
寧墜兒依舊慢慢地走,連尉遲覓,他可真夠煩人的,才見兩面就請喝茶,看來是個輕薄的人,但願以後都不要見了。
天漸漸暗了,她的心裡不知爲什麼總是忐忑不安,小依和杏子也默默的跟着,那個連尉遲覓是不是對小姐有意思啊……
回到似夢谷,谷裡安靜得出奇,沒有一點聲音,不好的預感在寧墜兒心裡蔓延開,飛一般地衝進谷裡,她愣住了,谷裡的月季歪倒一地,一片狼藉,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跑進了主廳,地上躺滿了人,奶媽朱媽,馬伕阿西,賬房安福,地上的血跡刺進了寧墜兒的眼中,她瘋一般跑向蕭烙的臥室。
推開門,淚水沿着臉龐落下,一滴,一滴的落下,她慢慢走過去,抱起躺在地上的爹,爹武功高強,在江湖上數一數二,怎麼會……
“小芸,不哭,爹是一拳難敵四手啊,咳……在十七年前,爹,就該死,老天能讓爹看着你,咳咳……長成這麼個大姑娘,是待爹不薄了啊。”感到身子微微的晃動,蕭烙緩緩睜開眼睛。
“爹,你沒事的,告訴女兒,是誰?”
“咳咳……小芸,聽爹的話,不要爲爹報仇,讓翎風帶着你隱居山林,不要……不要……”蕭烙聲音越來越弱,終於消失在空氣中。
“爹……”寧墜兒大叫一聲,淚瘋狂地涌出,“爹……你怎捨得女兒啊,爹……”疼痛蔓延在眼底,心如千萬只小蟲在啃食,仇恨包圍在她身旁。
走出爹的臥室,小依和杏子站在院子中默默流淚。腳跨過一具具屍體,奶媽拉住了她的裙襬,用細弱的聲音說:“小姐,玉佩,是……朝廷裡……”話沒說完,一個靈魂便又消失了。寧墜兒緊緊抱住奶媽的身體。
“奶媽,什麼玉佩?是朝廷裡的誰,是誰?”這一刻,她心碎了,會是他嗎?自己的舅舅。那玉佩,又是什麼,背後隱藏的,到底是什麼?她在心中承諾,一定要查出兇手,要爲爹,爲似夢谷幾百人報仇。
淚水決堤般涌出,這一刻的心痛,這一刻的仇恨都在圍繞着她,她痛不欲生。似夢谷,曾經江湖上人人敬畏的名字,難道在這一刻便消失了麼?不……不行,這是爹用一生換來的,不可以,絕不可以就這樣消失掉,爹不在了,還有自己,有三個師兄。
“師兄,你們在麼,在哪裡?你們,也消失了麼……”想到三個師兄,她又落淚了,三個師兄也……也消失了麼?一步一步走進師兄的房間,輕輕推開門,屋裡一片狼藉,卻一個人也沒有。
寧墜兒似乎明白了什麼,或許,或許師兄還在。
“小姐……”小依扶住寧墜兒,不知該說些什麼,杏子大概沒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臉嚇得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窗外的月亮漸漸升起,小依看看在牆邊熟睡的杏子,看着寧墜兒蹲在三個師兄屋的牆角,她知道小姐在等,等師兄們回來。淚順着寧墜兒的臉龐落下,悄無聲息,十三年前,只有四歲的小女孩,經歷了一場痛徹心扉的劫難,自己的母親,一個那麼溫柔的女子,靜靜的躺在一片血泊中,那時的小女孩,只知道痛,知道自己的母親消失了。爹流着淚,將她摟在懷中,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流淚。
之後,爹疼她寵她,她知道爹在自責,自責自己的無能,否則他不會那麼努力地練武。曾經,她以爲她可以和爹幸福的生活,她沒想到,在十三年後的今天,已經十七歲的自己,再次嚐到了這種痛,百孔穿心的痛。
孃的死,和朝廷有關,如今,爹亦是,她恨,她不再是那個四歲的小女孩了,她要報仇,爲爹孃報仇。
“寧墜兒……”一個溫柔的聲音,寧墜兒聞聲慢慢擡起頭,她看見了大師兄,看見了他眼中的痛楚。
清晨他發現寧墜兒又溜出去時,他急壞了,叫上兩個師弟急忙出谷去找,知道剛纔回來看見谷裡的情形,三人都愣住了,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忙跑到後院,看見寧墜兒屋裡暗着,反而自己和兩個師弟的屋亮着燈,急匆匆跑進屋子裡,卻看見寧墜兒那樣無助地蹲着,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痛。
“大師兄,爹,爹他……”
“寧墜兒不哭。”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好走過去輕輕擁住她,拍着她的背,柔聲說。
不知何時,小依和醒來的杏子出去了,屋內燈光搖曳,顯得夢幻。寧墜兒哭累了,趴在翎風肩上睡去,輕輕抱起那柔軟的身軀,將她安置在牀上,忍住親吻她的想法,轉身走出房間。
夜在無言中沉睡,黑暗籠罩人間,像一張猙獰的面孔,隱藏着驚天的陰謀。
城外的樹林裡,隱隱看見兩個影子。
“笨蛋,怎麼能把那個孬種給漏了?”一個尖利的女聲響起,那是一個女人啊。黑暗遮蓋住她的臉,只知道她一身的服飾華貴無比。
“夫,夫人,我們把那翻了個遍,都,都沒找到她。”夫人面前的黑衣男子一驚,趕忙跪下,哆哆嗦嗦地說。
“飯桶,留你何用。”霎那間,黑衣男子倒地,甚至沒流幾滴血,夫人動作極快,看來是少有的武林高手。
她緩緩彎下腰,從男子的屍體上取下一枚玉佩,玉佩的玉質本身並不名貴,但令人驚訝的是那玉佩上雕刻的龍鳳呈祥的圖案,以及邊上的一列小字……
“你逃不掉的。”夫人笑了笑,轉身走掉。
屋外樹枝隨風搖曳,屋內的影子更顯得陰森恐怖,似乎一隻只魔鬼的手緩緩伸來,只用一霎那便用這雙罪惡的手鉗制住屋裡那牀上的人。
寧墜兒睡得極不安穩,眉頭蹙起,淚順着臉龐留下,她不停地翻動身子,嘴一張一合,想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