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丹並不知道自己的失蹤給扭曲虛空帶來了多麼恐怖的混亂。
但他肯定猜得到,甚至樂於見到這樣的混亂。
雖然因此而生的毀滅力量會促使薩格拉斯以更快的速度“誕生”,但作爲“毀滅三相”之一的持有者,任何毀滅概念的增強都會讓伊利丹也從中得到一份“饋贈”。
儘管獵星者尚未完全理解自己持有的力量概念,也並未徹底明晰自己該踏上的道途,他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沉澱”,但對於毀滅概念掀起波瀾而賦予的力量,蛋哥選擇了來者不拒。
一方面,他需要這些力量來捶鍛自己的神性容器,使其可以承載一名次級神的晉升。
另一方面,還有個很樸實的原因,他現在需要這些力量來自保。
那場伏擊來的毫無徵兆,爲了給自己的隨行者們爭取到突圍撤離的機會,在幾艘邪能獵殺艦即將覆滅時,伊利丹就選擇了獨自離開,這確實引走了大部分圍殺他的力量,卻也將他困在了一個絕境中。
伊利丹此時藏在一顆破碎的邪能星體殘骸中。
這裡曾屬於一個強悍的惡魔王庭,但在不久之前發生過一場慘烈的內鬥,已經淪爲邪能匪幫的一支惡魔艦隊在這裡完成了“補給”,覆滅的惡魔王庭爲它們補齊了戰鬥人員和各種物資。
那些並未選擇歸順某個毀滅概念的流竄匪幫早已揚長而去,但它們留下的這顆被徹底粉碎的邪能星球反而給伊利丹這個倒黴蛋提供了一個完美的臨時避難地。
他藏在淒涼的星體碎片中,抓緊時間汲取邪能來修復已經破破爛爛的軀體,讓自己緊繃的神經稍稍休息片刻,再調動邪能的毀滅之火將自己破碎的武器臨時重鑄。
獵星者早早的就在兵主那裡下了武器訂單,索求一把可以殺傷薩格拉斯的神器,但兵主是個負責任的匠師,在意識到薩格拉斯的力量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之後,兵主推遲了武器的交付。
祂表示要先研究出可以傷害到毀滅之神的思路。
目前這個概念下的薩格拉斯顯然已經突破了之前的桎梏,不能再用鍛造“玻璃劍”的思路去設計武器了。
對此,伊利丹並無怨言,他深知這場追獵是一個遙不可及的長久工程,甚至於自己都不太可能肉眼見到薩格拉斯徹底隕落的那一天,因此,他也有足夠的耐心等待屬於自己的那把“弒神之刃”的鍛造。
但即便如此,源於毀滅三相的內部爭鬥卻時時刻刻都在發生。
比如眼下。
儘管薩格拉斯還在那籠罩扭曲虛空的黑色大日中塑造,但源於毀滅之神的意志所催生出的“毀滅之手”們已經開始在扭曲虛空各處悄然浮現。
那些直接誕生自薩格拉斯的毀滅黑炎中的惡魔,或者應該叫“新惡魔”或者“改進型惡魔”要比曾經的惡魔更強悍,更狡猾而且更有智慧。
就像是阿古斯捏出艾瑞達人一樣,薩格拉斯也動用了自己的造物權能,以曾經的惡魔爲藍本,塑造出了自己心目中的毀滅者們。
它們的誕生是一個奇蹟,但即便是奇蹟也需要用一場含金量十足的戰爭來證明它們在扭曲虛空食物鏈中的地位。
因此,那些最強悍的黑炎惡魔被編造成軍,投入了這場剿滅獵殺中。
在過去多日裡,伊利丹斬殺了很多黑炎惡魔,但他自己也被這羣該死的“牛泰普”逼到了少有的絕境中。
但它們在多次交戰中都沒能殺死伊利丹,這讓蛋哥已經收集到了足夠多的情報,足以讓這名“惡魔獵手始祖”專門爲這些黑炎惡魔制定出針對性的戰鬥風格,他在最近幾次“反向設伏”裡越發遊刃有餘。
更重要的是,作爲“自我毀滅”概念的持有者,伊利丹這會已經發現了自己這份傳承的奇妙之處。
越是接近“死亡”這種“自我毀滅”最直接的象徵狀態,他與邪能的聯繫就越發緊密,數次瀕死之時都是依靠這種近乎無上限的“爆種”硬生生實現了幾乎不可能的反殺,而且每一次接近死亡都會讓伊利丹對於毀滅三相的理解更深刻。
他此時周身沸騰的邪能已形成了近乎實質的道途鳴鐘,那代表着伊利丹距離次級神的領域真的只差一步之遙。
這種進步速度恐怖到讓獵星者自己都害怕。
他深知自己目前的底蘊還無法完美駕馭次級神的權能,最重要的是,在這條力量之路上,另一個“惡魔獵手”,那個至今還被扭曲虛空的惡魔們津津樂道的聖光屠夫已經身體力行的爲伊利丹展現了完美的例子。
蛋哥必須確保自己的“根基”足夠穩固,纔會嘗試着踏入次級神,真正擁抱自己的道途。
他雖並非一個完美主義者,也沒有強迫症作祟,但他的“永恆宿敵”可是薩格拉斯!在未來面對毀滅之神時,根基的任何不穩定都會給他帶來災難性的戰敗與滅亡。
伊利丹不允許在自己可以掌控的範圍內出現任何失誤! 因此,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僅僅是從黑炎惡魔的圍殺中逃出去這麼簡單,他必須確保自己不再進入瀕死因而被自我毀滅的力量概念吞沒,迫使自己提前晉升。
他知道,自己的根基還遠未達到完美的程度。
而且,自我毀滅的概念是毀滅三相之一,伊利丹每一次在瀕死中感悟力量得到的都不可能只是單純的好處。
邪能附帶的殘暴、瘋狂和混亂種種負面狀態也一直在侵蝕他的心靈,原力有各自的正義,或許在邪能意志眼中,如今的伊利丹有些太“冷靜”了。
祂不喜歡!
因此,祂渴望親自動手將伊利丹塑造成祂眼中的“完美姿態”。
這是蛋哥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他不能喪失自我,否則就只能止步於“力量的使用者”,而非達到“力量駕馭者”乃至“力量本身”的程度了。
總之,獵星者目前的絕境不僅在外部,更在內部。
但他還有耐心,他知道自己在這裡堅持的越久,來自外部的“支援”就越是雄厚,或許此時距離自己徹底脫困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嗡”
躲在星體殘骸中的伊利丹突然睜開了眼睛。
周身環繞的邪能潮汐驟然收容,那些若有若無的道途嘯叫也悄然消散,隨着他起身,兩把墨綠色的毀滅之炎戰刃以相當優雅的姿態,悄然浮現於蛋哥手中。
他俯下身體,悄無聲息的融身於冰冷的陰影,如最冷酷的獵手那樣進入了伏擊狀態。
灼燒心智的力量在靠近,周遭的溫度在快速上升。
那些“牛泰普·新惡魔”來了。
簡直和狗皮膏藥一樣讓人厭煩,但伊利丹已經在很多次殺與被殺的遭遇戰中完全瞭解了這種新惡魔的構成方式。
它們誕生自薩格拉斯的毀滅日冕裡,是薩格拉斯那灼熱的毀滅意志的直接化身,因此享有毀滅神與邪能意志最直接的聯繫,這意味着這些黑炎惡魔在扭曲虛空中可以通過直接感悟毀滅意志的方式,來找到這界域裡一切隱藏之物。
相當於它們都有“監控權限”,可以每日一次請求邪能意志幫它們索敵。
這是這些傢伙最難纏的地方,一旦被它們盯上,除非徹底毀滅對方,否則根本不可能逃脫它們的追捕。
除此之外,黑炎惡魔的外形和戰鬥力也非常誇張。
伊利丹在陰影中快速穿行,他很快抵達了自己預設的伏擊點,在片刻之後,伴隨着十幾團燃燒的“隕星”砸入這片星體廢墟,在獵星者冷漠的注視中,一個又一個黑炎惡魔自那隕星的幻象中大步走出。
這些傢伙身高6-7米,不算大型生物,只能歸入“半巨人”的行列中,在燃燒軍團那些特大型惡魔面前不值一提。
然而這樣的身形賦予了黑炎惡魔兼具力量和敏銳的戰鬥天賦。
它們暗紅色的熔岩皮膚之外時刻纏繞着鮮活的薩格拉斯之焰,這讓它們免疫一切火焰和毒素,其軀體雖有血肉但對物理攻擊的抗性高到喪心病狂,而且那些毀滅之焰在它們醜陋猙獰的惡魔角之上跳動着形成特殊的冠冕,那是自帶心靈威懾與恐懼光環的天賦。
它們的利爪手持完全由烈焰組成的斬首劍,在腰間懸掛用於中遠距離作戰的烈焰長鞭,但別被這些武器騙了! 伊利丹在初次遭遇它們的時候就被“陰”了一把。
薩格拉斯很慷慨的賦予了這些傢伙“無視空間移動”的天賦,讓傳送術成爲了黑炎惡魔的被動天賦,距離在這些傢伙面前毫無意義,它們完全可以在索敵確定你方位的瞬間就傳送你眼前,揮起烈焰斬首劍給你一個大驚喜。
而且這些“牛泰普”們因爲直接從毀滅意志中誕生,導致它們的生物位格高到誇張!
因此其出生就自帶“惡魔徵召”,每一個黑炎惡魔都是扭曲虛空的“移動錨點”,只要它們願意,無需舉行儀式就可以召喚出大批僕從惡魔組成臨時的邪能戰幫。
伊利丹已經測試的很清楚了,每一頭黑炎惡魔極限狀態下可以徵召最多五百名中下位惡魔,這意味着一旦一頭黑炎惡魔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偷渡到物質世界,那麼頃刻間就能完成對最少一座城市的摧毀和殺戮。
它們天生自帶傳送術,這意味着它們可以“殺完就跑”,物質世界的施法者們真的很難及時抓住這些殘暴狡猾之輩。
薩格拉斯或許從阿古斯塑造艾瑞達人的故事中得到了靈感,祂把自己過去的“形態”賦予了這些黑炎惡魔,讓它們一個個看起來就像是“縮水版”的薩格拉斯。
光是外形就足夠駭人。
更要命的是,這些誕生自毀滅黑炎中的惡魔,天生就掌握着薩格拉斯最得意的“碎星”劍術。
但也別指望這些半神惡魔能打出毀天滅地的攻擊,它們僅僅是掌握着那種破壞力誇張的劍術,然而配合被動傳送術的戰鬥天賦,足以讓這些傢伙的難纏程度排進蛋哥狩魔萬年的戰鬥體驗的最前列。
這些不是普通的惡魔半神。
伊利丹在陰影中握緊了戰刃,進入了進攻狀態,他足以確認,這些黑炎惡魔絕對會成爲薩格拉斯麾下最中堅的新力量,毀滅之神會以這些“炎魔”爲主體重建“燃燒軍團”,這些誕生於祂毀滅意志中的惡魔之子們可比艾瑞達人可信多了。
“能把高傲的薩格拉斯逼到親自下場造物的地步,可見之前那場失敗確實對毀滅之神造成了相當大的心理陰影。”
伊利丹在破影而出的那一瞬,心中想道:
“很好!這纔是我輩狩魔者的應有姿態,就以‘聖光屠夫’作爲榜樣,在下一次迎戰薩格拉斯的戰場上,我必親手斬出那足以讓扭曲虛空顫慄的弒神一劍!”
——————
“快!快點!”
瑪法里奧·怒風的咆哮聲在這艘伊利達雷的獵殺艦艙室中迴盪着。
全副武裝的大德魯伊手持一把月神之杖,全身披掛閃耀着艾露恩祝福的木甲,儼然一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姿態。
他完全不像是往日那個平和的大德魯伊領袖,此時的瑪法里奧雙目赤紅,心臟怦怦亂跳。
他大喊道:
“我弟弟就在前面!我感受到了天吶,他很混亂,我能感受到他很痛苦.他要迷失了!快點!我們要趕在他徹底迷失之前帶回他。”
“請冷靜點,瑪法里奧閣下。”
親自出馬帶人援救領袖的受難者奧圖裡斯也很急,但他穩得住,他說:
“在這個未知的邪能界域穿行有很大的風險,我們必須確保自身的安全,纔有可能將獵星者大人救回。
實際上若非您和泰蘭德女士突然出現,我們會繼續我們之前的戰略. 現在這樣太冒險了。
這裡很靠近那羣崇拜薩格拉斯的瘋狂惡魔的地盤,一旦被它們困住,咱們也得死在這裡。”
“你這烏鴉嘴!奧圖裡斯。”
獵殺將軍的話還沒說完,一名穿着紅衣紅甲的惡魔獵手就呵斥道: “前方遇敵!七艘邪能獵殺艦正在向我們加速衝過來,準備迎戰!但這個地方居然出現這樣一支艦隊,足以證明瑪法里奧閣下的‘血脈感應’非常正確。
伊利丹大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繼續前進!不要減速,那些邪能艦隊我來處理!”
泰蘭德女士的聲音從身後的艙室中響起,在惡魔獵手們的感知中,源於月神之怒的爆發一瞬間驅散了艙室中流淌的所有邪能氣息,在寒月籠罩之下,夜誓者閃爍着跳出星艦之外,呼喚羣星墜落作爲自己登場的誇張光效。
她一人殺向眼前的惡魔艦隊,並在片刻之後順利擊毀那艘衝的最快的邪能戰艦並迫使其他戰艦開始戰術機動。
火力全開的月夜戰神的破壞力足以讓最大膽的惡魔膽寒,那無上限的月神之怒的迭加足以讓每一個月夜戰神成爲行走的“生命核彈”。
趁着眼前的混亂,這艘獵殺艦迅速脫離戰場,又在瑪法里奧那很“玄學”的血脈感應中降落在了一顆荒蕪的破碎星體之上。
待衆人衝入燃燒着黑炎的戰場時,遠遠就看到了獨自半跪於戰場中心的伊利丹·怒風,後者身旁橫七豎八的躺着十幾頭黑炎惡魔和近千頭中下位惡魔正在消散的軀體,但一把燃燒的斬首劍也自背後洞穿,幾乎將獵星者釘在了地上。
這是致命傷! “伊利丹!!!”
瑪法里奧快步衝上去試圖攙扶自己的弟弟,但在他靠近時迎接他的是一聲殘暴的咆哮,在伊利丹擡起頭時,那本就誇張的惡魔之角此時已經點燃了代表毀滅本相的灼熱王冠。
獵星者正在這瀕死的感悟中強制晉升。
瑪法里奧說得對,他要迷失了. 大德魯伊怎麼可能因此放棄自己的弟弟,他咬着牙就要上前壓制住伊利丹,眼見兄弟相殘就要爆發,還沒等惡魔獵手們動手呢,一道寒月流光就呼嘯着砸下,正中兄弟二人交手的戰場。
待那光弧散去,夜誓者已將弱氣的瑪法里奧護至身後。
在她手中提着咆哮的伊利丹,隨後啪啪兩耳光打上去,又呼喚寒月的鎖鏈將“入魔”的伊利丹封鎖鎮壓。
“真是無能的男人!給我清醒一點!”
臉上,脖子上,雙臂和背後皆點綴黑月聖徽的夜誓者冷聲呵斥,或許是因爲聽到了泰蘭德聲音,或許是因爲嗅到了夜誓者的氣味,本該已經徹底入魔無法自控的獵星者居然真的開始對抗心中的毀滅欲。
他咆哮着。
任由那寒月鑄就的鎖鏈纏繞於自己軀體之上,這讓夜誓者也鬆了口氣。
一旦這種情況下的伊利丹選擇反抗,即便是她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更重要的是,她萬里迢迢跑來是救人而不是殺人的。
暫時搞定了伊利丹,泰蘭德又回過頭看着瑪法里奧,說:
“接下來該請您出手了。”
“啊?!”
“不是和你說話,閉嘴,瑪法里奧,我在和藏於你身上的尊貴者對話.若無祂坐鎮,我纔不會允許你跑來送死。唉,咱們三個的孽緣,果然要糾纏到我們生命落幕的那一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