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快黑盡時,高小敏纔回來,她的臉紅撲撲的,帶着些嫵媚的笑意,長髮帶着溼冷的氣息從我臉上輕輕掃過。
她喝酒了。
龍子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問:“你到哪裡去了,爲什麼下午回來不見你?”
高小敏輕笑,說:“你在問我嗎?你憑什麼問我?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想起當初從門縫看到的情景,我知道龍子和高小敏的關係“很不一般”,這樣說,對龍子無疑是種嘲諷。果然,他的臉驀地漲紅,再不多說,摔門而去。高小敏衝着他的背影呸了聲,說:“什麼東西!”
第二日清晨,我唯恐昨日的“關門事件”留有後遺症,早早地爬下了牀,發現阿峰正在門口等我,說:“怎麼辦?看來今天吃不到早飯了,不如早點去上學。”
我看看毫無動靜的高小敏和扯拉酒鬼的房間,說:“嗯。也好,早點走吧。”兩個人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高小敏慘叫:“啊!救命啊!殺人啦!”
心像被一隻大手猛的捏緊,我扔了書包,以最快的速度往高小敏房間跑去,與正出門的龍子撞了個滿懷,我跌倒在地,他抱胸痛哼,我忙爬起來問:“裡面怎麼回事?”
龍子怔了怔,臉色有些不自然,說:“還能怎麼回事,在打架唄!”
我心中焦急,沒有多想,只說:“那你不去勸架!”
龍子說:“能勸得了才行啊,他們打架,什麼時候聽過別人勸啦?”說完,他逃似地出了屋子。
龍子說的我都明白,高小敏與扯拉酒鬼打架從來沒有人能勸得了,每次都是高小敏佔上風,扯拉酒鬼從未佔到過便宜,可是這次不一樣,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高小敏喊救命。
越想越怕,再不敢耽誤,衝進高小敏的房間,屋內的情景使我大吃一驚。只見高小敏的衣服被撕落,露出雪白的軀體,而扯拉酒鬼正騎在高小敏的身上,狠掐她的脖頸,面目猙獰,滿是瘋狂。我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不由地後退了兩步,可是再看高小敏,她已經叫不出聲,兩眼翻白,無法掙扎。
“啊!高小敏!你怎麼樣!”我只覺得手腳發抖,腦袋空白,死亡的陰影籠罩在心頭,一時間心中轉過無數念頭,她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她是我的媽媽!媽媽!我不要你死!
心底深處的聲音使我大喊一聲:“扯拉酒鬼!你放開她!”
也許我的聲音太大,太淒厲,扯拉酒鬼愣了愣,手上鬆了下,高小敏稱機喘了口氣,就在這時,安安跑了進來,見到這個情景大哭了起來,跑到高小敏身邊扯着她的胳膊,“媽媽!媽媽!……”他伸手去推扯拉酒鬼,被扯拉酒鬼一腳踢倒在地,哭的更大聲啦。
手腳終於不再發抖,我目光四轉,發現屋內四角沒有可以打人的東西,於是瘋狂地跑出屋子,在外面拿了把鐵鍬,然後再跑回屋子,拿地鐵鍬狠狠地拍在扯拉酒鬼的背上。扯拉酒鬼痛喊一聲,反手將鐵鍬搶在了手裡,再向我打來,機會難得,高小敏猛地翻身起來,抱住扯拉酒鬼的胳膊,可是扯拉酒鬼的用力太大,根本就無法停下來,鐵鍬向我的腦袋拍來,那一秒,我怔怔地呆住,腦中空白。
“啊!”一聲慘叫,我身上沒有覺得疼痛,眨眨眼睛,立刻清醒,看到阿峰抱着胳膊蹲在地上,瞬間就出了滿臉的汗。按着胳膊的手指間滲出血來,他轉頭向我說:“珊珊,你沒事吧?”
我搖着頭,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我像個機械的木頭人,看着扯拉酒鬼,這個人剛纔,差點殺了高小敏,又差點殺了我,現在又傷了阿峰,那血紅的刺眼,紅的讓人害怕。第一次覺得死亡原來這麼可怕,而它又與我擦肩而過,我似乎聞到了墳地裡腐敗的氣息,那是死亡的味道。
扯拉酒鬼見傷了阿峰,顧不得高小敏,猛地跳下牀,將阿峰抱在懷裡,說:“兒子,怎麼樣?”阿峰看着扯拉酒鬼,說:“很疼。”
扯拉酒鬼說:“我送你去醫院。”同時大喊:“龍子!龍子!叫輛車,趕快!”
龍子早已經出了這個院子,哪裡有人應聲。高小敏愣愣地坐在牀上,狼狽異常,這時忽地輕笑,說:“龍子,他居然是這樣個人,還有你,扯拉酒鬼,你相信他都不相信我!真有你的。”
她說的慘然,扯拉酒鬼卻無暇理會,扶着阿峰到了外邊,擋了輛土的士,往醫院而去。
安安爬了起來,撲到了高小敏的懷裡,高小敏也將安安抱緊,淚流滿面,喃喃地說:“好兒子,兒子,差點見不到你了……”
我默默地走出房間,院子裡一個人也沒有。撿起地上的書包,獨自向學校走去。
雪已經化了,路上積着水。
陽光明媚,身旁走過一羣六七歲的小學生,她們手拉着手邊唱邊走:“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我問小燕子爲什麼來這裡,這裡的春天更美麗……”
遠山在清新的空氣中,顯得更加明靜,極目遠望,似乎可以看到雪山上傳說中的神鷹就立在某塊高高凸起的巨大石塊上。
生命真的很美好。春天真的很美好。如果沒有那座陰森大院中的那抹恐懼與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