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擦乾淚,還是被甫高看到我的驚慌與狼狽,他詫異地問我:“你怎麼啦?你媽呢?她在屋子裡嗎?”
潛意識裡,我覺得高小敏與龍子在一起做那種事,是非常不光彩的,即使這個人是對母親有好感的色狼甫高,我也不願他知道此時此刻屋中的一切。我深深地吸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說:“沒在,出去到王大媽家學打小鬼去了。”
他有點不相信,問:“你剛纔哭什麼?我還以爲你媽又打你了呢?”
我討厭他那種洞悉一切的表情,冷冷地說:“你怎麼這麼喜歡管閒事,你是我什麼人?你又是高小敏什麼人?憑什麼總像漢奸一樣監視着人家的大門?”
甫高一愣,繼而笑了起來,說:“沒想到你說話已經這麼有大人味了,快要成大姑娘了呢。”
我的臉火辣辣地燒了起來,覺得他的笑很熟悉,很親切,像誰呢? шшш● тTk án● co
帶着疑惑,我說:“你別問了,也別進屋了,我剛跟龍子打了架,阿峰護我,這會兒正跟龍子置氣呢,進去也沒人理你。”
甫高哦了聲,有些失望地說:“她真的沒在啊,本來想找她打牌的。”
我匆匆關緊大門,“改天吧。回來我跟高小敏說你來過了。”
甫高走了,臨走之前說,你的眼睛和你媽的有點像,你要快快長大,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姑娘。
我冷哼一聲,不再理他。
背靠着大門,心中忽然產生一種深深的悲哀,爲什麼這麼大的院子,這麼多的房子,竟然沒有可以呆着舒服點的地方?至少沒有屬於我的地方。
中午吃飯的時候,扯拉酒鬼打翻了我的碗,說我只吃飯不幹活,是個飯桶。高小敏與扯拉酒鬼大吵一架,給我重新盛了碗飯,端給我的時候,因爲太快太狠,產生貫力,湯潑在了我的手中,我硬忍着痛將碗端穩,卻說什麼也吃不下去。
弟弟安安牙疼,吃飯慢,可他的碗裡都是好東西。高小敏與安安另支小桌,與我和扯拉酒鬼還有阿峰與龍子分開吃,那小桌上開着小竈。
我想念我的親生父親,一直希望他還能回到我的身邊,疼我寵我,愛我憐我,可是此時此刻,我卻希望高小敏能夠疼我寵我,愛我憐我。想起六歲之前,高小敏就比較疼安安,父親比較護着我,現在就有點後悔,那時候怎麼不多撒點嬌,讓高小敏疼我呢?反而因爲有父親的疼,根本就不稀罕高小敏的疼。
後悔。後悔。
暗暗地在心裡發誓,要好好學習,多拿回幾張獎狀,高小敏會比較疼我點。一時間,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盡是如何讓安安出醜,高小敏生安安氣的模樣。
心底最深處的小小惡魔終於甦醒了,我咬牙切齒地希望安安從我的生活中消失,讓高小敏將那種特殊的愛放在我的身上來。
這時,龍子從屋子裡出來了,他的臉紅紅的,眼神卻有些迷離,見我站在門口盯盯地看着他,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說:“你堵着門幹什麼?想當守門狗啊?”
龍子二十多歲的樣子,是甫高帶來的工人,特地被甫高安排在扯拉酒鬼這裡幫我們一家幹活,年底拿工資走人。他個子不高,臉很白淨,衣飾整潔,一點不像打工的人。我恨恨地看着他,忽然跑到他的跟前,在他沒肉的膝蓋上狠踢一腳。
他慘叫一聲,呲牙裂嘴,彎腰抱腿,露出疼痛難忍的神情。
我迅速地打開大門,一溜煙地往那口常年自流着水的井跑去。
每次每次,我走到井邊,用清清的水洗着自己的臉,就覺得很爽快,有時候卻有種衝動,想將安安塞入到那口井中去,永遠都不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