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龍子的慘叫聲,那把鐵錐很端正地刺入他的膝蓋,他一把將我推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腿在翻滾狂吼……
他面目猙獰,咬破嘴脣,偶而接觸到我的目光中則充滿憤恨,我忽然產生一絲懼怕,無力爬起,只想着,這就是報仇了嗎?爲什麼沒有高興的感覺,反而這麼令人恐懼呢?
高小敏和甫高齊齊跑了出來,看到眼前的情況都大吃一驚,甫高顫着聲音問龍子:“你怎麼樣了?”
龍子疼的說不出話來,只指着仍然插在膝蓋上微微顫抖着的鐵錐。甫高倒吸口冷氣,再不敢耽誤,立刻叫了車和其他幾個人一起送他去醫院,高小敏也去了,臨走之前狠狠地將我拎起來,像在擺佈一個玩偶,咬牙切齒地說:“你真的瘋了嗎?!”
……
高小敏十幾天都沒有回來,只是給安安請了幾天假,找人接走,說是送到舅舅家裡住段時間。家裡只剩下了我和阿峰,還有扯拉酒鬼。家裡頓時清靜不少,但也更寂寞,更孤獨。
我害怕呆在這樣的環境裡,於是無奈地跟着阿峰去上學。同學們並沒有什麼反應,老師也只淡淡地問了句,爲什麼不上課連假也不請,我說沒人替我請假,因爲學習成績不錯,一向偏愛我的老師被很輕易地糊弄過去。
我暗暗地放下了心,因爲馬上要期末考試,便強迫自己暫時拋開一切,安心學習。書被高小敏撕了,我只好與同桌雷磊同看一本書,也因此而與他有了很親近的距離,我們開始了淡淡的交流。他很奇怪我爲什麼從三年級的時候就不再喜歡與同學們說話,又很奇怪雖然如此,但每次評選班幹部,我的呼聲卻最高。
他說:“我非常不明白這點,所以上次選班長,我就沒舉手投票。”
我笑了起來,記起當時的情景,全班同學都舉手投票,同時在嘴裡喊着:“淳于珊珊!淳于珊珊……”只有與我同桌的他,目視前方,雙手安安靜靜地平放在課桌上,當時我看到老師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好勝心立刻被激起,暗想,你一個人不投票難道就可以阻止我當班長嗎?這樣想着,我就舉起了雙手,爲自己投了兩票。
他又說:“不過也是理所當然的,你總能將班裡的所有活動搞到有聲有色,板報也做的很好,學習成績又好,大家都很佩服你。”他接着說:“我想你一定有個很溫柔的媽媽和很有學問的爸爸,不像我,我爸我媽都不識多少字。”
我的心驀地沉了下去,不再與他進行這個話題。
沒過幾天,放假了,拿了成績單,他愁眉苦臉地說:“怎麼辦,都是四五十分,要家長簽字,不是要我的命嗎?”
我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好好學習,現在才發愁都嫌晚了。”
他眼珠轉了兩轉,說:“你幫幫我。”
我說:“怎麼幫?”
他說:“你幫我簽了,然後我將成績單藏起來,就說路上丟了,給我爸媽說每門都及格了。”
我猶豫着,最後看着他的可憐樣,知道如果不如此,回家免不了一場好打,想到自己常挨高小敏的打,心中就澀澀的難受,於是將鋼筆拿過來,在上面簽上他的爸爸媽媽的名字。他看了很滿意,說:“你還會草書呢!跟老師寫的差不多,我媽我爸可寫不了這麼好的字。”
我輕輕一笑,對這種恭維很受用。
在學校門口分手時,他說:“過幾天我找你去玩怎麼樣?可以告訴我你家住在哪裡嗎?”
我怔了半晌,還是拒絕了,我說:“家裡很忙,恐怕沒時間玩,我們下學期再見吧。”說着首先離開,無意地回頭間,發現他正看着我**,不由地感到好笑,又向他揮了揮手。
下個學期,我該上六年級,小學就要畢業了。
……
慢騰騰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阿峰等的不耐煩了,說:“珊珊,快點,聽說今天你媽回來,別回去晚了惹她生氣。”
“唔。”我答應了聲,依舊慢騰騰地走着,終於到了大門口,卻意外地聽見院中彼起此伏的大笑聲,有人在唱俚曲。
“葡萄葉葉青,來了位媒人,清油打一瓶,羊肉剁兩斤。炸上油香端上桌子待媒人。葡萄葉葉綠,妹妹心中愁,兩眼淚汪汪,心中似油滾。不願意,無法說出口。葡萄葉葉紅,禮行送進門,阿達往前迎,阿媽她笑出聲。可憐呀妹妹今後是人家的人。葡萄葉葉黃,轎子到門上,妹妹要出嫁,客人擠滿房。女婿怎麼樣?嘴上的豁豁長……”
我跟在阿峰的身後進門,才發現居然是甫高在那裡唱,邊唱邊比劃着曲子裡的動作,很滑稽有趣,整個人紅光滿面,興奮非常。
看他跳舞的還有高小敏、安安、付紀和胡瞞,意外的是兩個舅舅也在場,看到我進來,臉色齊齊暗了一暗,我搞不清楚現在這個狀況到底怎麼回事,忙向他們打招呼:“舅舅,你們好!”
他們齊齊偏了頭不理我,鼻子裡輕哼了聲,算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