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奇怪,適才還狂風驟雨,他纔出去,就風停雨住了。
文妃站在門前,輕輕叩門:“霓裳,霓裳。”
她披衣下牀,打開兩扇門,星眸落在文妃身後的皇上臉上,面色淡然,躬身:“白霓裳叩見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妃雙手扶住她:“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去說話。”
室內,南宮狄打量了一下西暖閣的陳設,搖搖頭對文妃說:“這裡太空曠了些,一點也不像一個女孩兒家的閨閣,明兒個將鳳藻宮裡的花瓶和屏風送過來幾樣,朕看着還好。”
她躬身才要對皇上說不必,被文妃用眼色止住,站在一側,偷眼打量這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子,她不得不承認,風韻猶存的文妃娘娘身上有一種獨特的美麗。
南宮狄走到窗前,腳下剛好踩着一條玉帶,她認出那是南宮世修的。
文妃臉色倏然而變,走過去,挽着南宮狄的手臂:“皇上,你深夜駕臨太子府,難不成就是爲了看看太子妃室內的景色嗎?”
南宮狄凝視她,緩步走到她面前,半晌,呢喃:“太像了,太像了。”
文妃趁機收起玉帶。
她站在原地,脊背挺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南宮狄問了一些生活瑣事,那樣子儼然一個父親,絲毫沒有了帝王的殘暴。
“霓裳,你和世修的事情朕聽文妃說了些,朕是這樣想的,不如你先去靜安寺出家,帶髮修行,過個一年半載,朕再將你接回宮中,可好?”南宮狄終於說出此行的目的了。
一顆芳心亂跳,不禁想起前朝,皇上爲了父納子妃,也是將王妃先送到寺中帶髮修行,然後冊封爲皇妃的。
心中暗道,好你個荒淫無道的昏君,枉我白霓裳曾經暗中保護於你。
粉面清冷,星眸沉鬱,凝視皇上:“若霓裳不同意呢?”
“難道你真的不在乎,大好的青春年華就這樣葬送在太子府嗎?”南宮狄提高了聲音。
文妃笑着按住南宮狄,讓他坐下:“皇上,有話好好說嘛,臣妾要替霓裳抱屈了,你這話可沒有說清楚,過個一年半載,接回宮中如何呢?想必霓裳姑娘想歪了,想到了前朝的往事了。”
南宮狄不由紅了臉,想想最初見到她時候的樣子,還真是後怕,若不是幾次南宮世修和文妃恰巧解圍,他這個做父皇的還真辦下來悔恨終身的事情。
好在一切還來得及。
此時,她才恍然明白,皇上也好文妃娘娘也罷,都稱呼她霓裳,而不是太子妃。
疑惑轉向文妃娘娘,文妃微微一笑,親熱的拉着她的手:“霓裳,你也知道的,皇上膝前寥落,只有四個皇子,至於銀鳳公主,唉,”
文妃娘娘一聲輕嘆,銀鳳公主不知爲何突然離宮出走,已經半年有餘,至今沒有消息。
南宮狄緊縮雙眉,接過話茬:“朕的意思是等一年半載之後,朕冊封你爲公主,到時候你可以自擇良婿。”
芳心一震。
冊封公主,自擇良婿?
難道.......?
星眸落在南宮狄的身上。
南宮狄對文妃點點頭,起身:“時間不早了,朕先行一步,朕在飛霜殿等你。”
室內,只剩了文妃和她,文妃單膝跪地:“屬下叩見少門主。”
她慌忙跳開,星眸睜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你,文妃娘娘......”
“屬下是平城分舵的舵主,受門主之命,藏於宮中,相機行事,當年少門主出生,就是屬下給門主送的消息。”文妃娘娘依舊跪在原地。
俯身,微顫的雙手落在文妃的雙臂,星眸閃亮:“你說我出生的時候是你給姨娘送的消息?”
文妃點點頭。
“那姨娘爲什麼讓我們姐妹分離?爲什麼讓我留在白昶的府邸又爲什麼殺死墨離?!”她已經查清楚了,當初冷箭射殺墨離的刺客就是蕭雪楓派去的。
文妃搖搖頭:“屬下不知,二十年前,屬下不過是百花宮的一個灑掃庭院的丫頭,是晴貴妃將我指給了皇上,才封了嬪,後來晴貴妃又提攜屬下做了皇妃,只是身爲皇妃屬下失去了自由,也沒有想到佈防圖失竊案會擴大到這樣的地步。”
文妃字字實情。
她能夠看得出來。
轉身,背對文妃娘娘:“當年的事我不想過問,如今又爲了什麼?爲什麼皇上一定要我離開太子府?”
文妃未曾說話,先推開門,四下巡視,確定四周無人之後,方纔進屋,站在她身後,壓低聲音:“因爲皇上要廢太子,立景王爲儲!”
粉面大驚,倏然轉身,凝視文妃:“你,你說什麼?”
她以爲沒有了南宮雪和南宮傲,他已經安全無虞了。
而南宮楚喬,眼前晃動南宮楚喬善良的眼神和寬厚的俊臉。
說不清此時的心思。
文妃凝視她:“你若想保全南宮世修,就不要答應皇上。”
“你還沒有告訴我,皇上爲什麼突然要我帶髮修行?還要冊封我公主?”見文妃沉吟不語,她追了一句:“是不是皇上以爲我是他的女兒?”
文妃一愣,擡起頭,盯着她,半晌,音色空洞,問了一句:“那你相信嗎?”
她怎麼會相信,她的親生父親鳳卿塵此時正在平京城內,不知躲在哪個犄角旮旯的意圖行刺聖駕呢。
長長的睫毛低垂,遮住清冷的眸子:“娘娘既然是我姨娘的人,爲什麼要幫助南宮世修?”
“因爲我不想讓悲劇重演,也不想你姨娘因爲復仇傷害到你,畢竟你和晴貴妃是無辜的。”
短暫的沉默。
她緩緩開口:“想來讓南宮狄認定我的他和孃的女兒,也是姨娘的傑作,文妃娘娘何以教我呢?”
“去找南宮楚喬。”
星眸凝視文妃,文妃亦盯着她:“只有南宮楚喬能幫助你和南宮世修,皇上生性多疑,只要景王有一絲對皇權的渴望,皇上都不會立刻廢了南宮世修。”
她越來越糊塗,這是什麼理論?
西暖閣內,文妃在爲南宮世修籌謀,而丞相府中,白昶也在爲南宮世修擔憂。
丞相府的內書房,密室中,白昶居中,兩旁坐了着十三四個文臣武將,各個面色凝重,盯着一個山羊鬍子的老者。
“相爺要早拿主意纔是,等皇上動手,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