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駕到。”長信宮外,太監特有的拖長的聲音解脫了她。
蕭成皋笑笑:“你母后等不及了。”
她起身,雖然不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蕭成皋的女兒,但是直覺告訴她,面前這個和姨娘相貌十分相似的女子,應該就是自己的娘。
“墨離拜見皇后娘娘。”垂首清聲。
淚在蕭雪晴眼中打轉,女兒近在咫尺,十八年,她未盡母親之責。
“墨離,現在這裡就咱們三個人,難道經過了滴血驗親,你還不願意認父皇和母后嗎?”蕭雪晴的聲音有些哽咽。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腳步不由自主退後,依舊屈膝躬身,蕭雪晴的手指半空輕顫,淚,終是落下。
蕭成皋忙握住皇后的手,另一隻手落在皇后依舊纖細的腰肢:“我們要給她時間。”
強忍淚痕,點點頭:“墨離,坐。”
欠身坐下。
三個人閒聊了一會兒,蕭成皋的總管來請午膳,她起身告辭:“皇上,皇后娘娘,時間不早了,墨離現在還是大羲的安睿王妃,回去遲了,唯恐王爺掛念。”
星眸看向蕭成皋,弦外之音,是告訴他,自己即便真的是公主,也是出嫁的公主。
皇后還想挽留,蕭成皋用眼神制止了她:“也好,告訴南宮世修,午後,朕和皇后娘娘會去蘇王府。”
目視她離開,長信宮的宮門閉上,蕭雪晴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皇上,是臣妾的錯。”
蕭成皋一聲輕嘆:“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墨離的錯,今天她若認下你我,勢必引起朝野動亂。”
“爲什麼?蕭雪晴不解地擡起頭,她不明白。
“因爲滴血驗親並不能足以證明她就是咱們的孩子,因爲當初宮裡出生的孩子是個皇子,你讓朕如何說服滿朝文武和天下黎民,當年的皇子是如何變成公主的?!”
“自作孽不可活”蕭雪晴跌坐,淚緩緩淌下,喃喃道出。
蕭成皋終究不忍心,一聲輕嘆:“既然她已經回來了,女兒遲早要嫁人的,你又何必執着一個稱呼呢。”
淚目凝視蕭成皋:“皇上,她可是臣妾和皇上唯一的女兒啊,難道皇上真的不想她叫一聲父皇嗎?”
“好了,朕已經想好了,因她和親有功,擇日冊封和樂公主,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不等蕭雪晴再說什麼,蕭成皋衝着宮門外一聲喊喝:“來人,送皇后娘娘回宮。”
蕭雪晴回到自己的寢宮,見桌上平白多了一朵杜鵑,打發掉所有宮人,獨自安歇。
不大功夫,蕭雪楓緩步到了牀前:“我知道你沒有睡。”
“姐姐,你想想辦法,把墨離留在我身邊好不好?”蕭雪晴抓住姐姐的手腕,渴求的瞧着她。
“你確定?!晴兒,你怎麼這樣蠢呢?!明明知道她不是蕭成皋的孩子,你竟然還奢望她能夠留在寰轅,難道你真的忍心看着一朝敗露,母女具亡嗎?!”
“我不想,可是我也不想再和她這樣分開了!姐姐,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太殘忍了嗎?我生了她,一天也沒有盡過做母親的責任,我不能再對不起她了。”
“你把她這樣留在身邊纔是最對不起她!這件事不要再說了,晴兒,想想蕭家一門,想想是誰造成你們母女生死離別的,不是蕭成皋也不是我,是南宮狄,那個還好端端坐在皇位上的人!你若真想報仇,就聽我的!”蕭雪楓抓住妹妹的雙臂,指甲嵌進她的肌膚內。
怔然而立,半晌,蕭雪晴失神地坐在牙牀,喃喃自語:“是,我沒有資格認她的。”
畢竟是經歷過死亡的人,十八年的地獄一般的生活,蕭雪晴在短暫的痛苦之後,恢復了寧靜:“我答應你,再也不會留下她。”
接下來的三天,一切恢復了正常,儘管坊間傳聞,她是寰轅的公主,儘管滿朝文武都知道當年的皇后娘娘撒了謊,然而皇上沒有讓她認祖歸宗,也就是沒有承認這個女兒,所以一直防備蕭皇后的文武羣臣也莫可奈何。
好在,她就要離開寰轅重返大羲了。
蘇王府外,蕭成皋一身明黃團龍暗紋皇袍,站在花樹下。
她站在他身後,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百感交集。
“墨離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屈膝,躬身。
“墨離,也許這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了,你還是不願意喚朕一聲父皇嗎?”蕭成皋轉身,凝視面前的她。
遲疑半晌,她低低喚了一聲:“父皇。”
“好好好,平身。”蕭成皋連連說了三個好字,點點頭,示意她坐下。
酒菜早就備好了。
“墨離,既然你已經承認你是寰轅的公主,此次重回大羲,父皇想讓你幫父皇一個忙。”蕭成皋給她夾了她最不喜歡的菱白炒肉。
心咯噔一下,星眸倏然睜大又倏然垂下。
輕聲:“父皇請講。”
“幫朕打探大羲朝的軍事佈防圖,還有宮中的一舉一動。”蕭成皋凝視她。
“兒臣該如何做?”芳心驟然加速,突如其來的變化是她沒有想到的,蕭成皋竟然讓她做寰轅的細作探聽大羲的軍事佈防圖,看來蕭成皋意在吞併大羲。
她更沒有想到的是,蕭成皋竟然會相信自己,讓她做這樣的事情。
“你只管打探消息,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找你聯繫。”蕭成皋似乎一點也不懷疑她的忠誠。
心不由一動,看來大羲宮內早就安排了寰轅的細作,南宮狄卻依舊沉浸在笙歌豔舞中而不自覺。
星眸擡起,凝視蕭成皋:“當初南宮狄並沒有冤枉她,是嗎?她真的是你派去的細作,蕭家也真的是寰轅的皇親,是嗎?”
蕭成皋一笑,端起面前的酒盞一飲而盡:“真作假時假亦真,假作真時真亦假。”
她知道自己什麼也問不出,也端起面前的酒盞一飲而盡。
轉身,背對蕭成皋:“今夜,皇上對墨離說了,墨離願意相信皇上,墨離走後,請皇上對蕭玉好一點。”
蕭成皋一愣。
目視她離開。
“皇上真的相信她是公主嗎?即便她真的是皇上的公主,不過一夕之間,皇上又怎麼能輕易相信她,讓她去盜取大羲的軍事佈防圖呢?”不知何時,一個鬼魅般身影飄落在蕭成皋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