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什麼也問不出來,索性不再問,劍眉微皺:“皇后娘娘已經開始懷疑你的身份,今後你要格外注意,再也不要獨自進宮。”
她笑得虛弱,以後會是什麼樣誰知道呢?又由得了誰呢?今天的事情很明顯,是皇后刻意安排的,若不是她熟悉安寧宮鳳儀殿後就是禁地,只怕自己早就從這個世界上莫名消失了。
還有那個白衣人,他怎麼會有冰絃琴,又怎麼會去祭奠娘?
引自己去的人是不是他?他是仇人還是舊人?
想的頭快要炸了,卻什麼也想不出來。
車駕停住,他抱着她跳下馬車,直奔王府的後宅。
“紅嬋,快準備香湯,給王妃沐衣更衣。”他將她放在暖閣中,她的身子一直在顫抖。
他以爲她是受了風寒,卻見星眸怔怔地盯着自己,輕聲問:“你怎麼了?”
她想告訴他自己在百花宮看見冰絃琴了,但是話到嘴邊生生嚥下,搖搖頭:“沒有什麼,我累了。”
紅嬋和綠翹已經安排好洗浴,南宮世修站起來,特地囑咐兩個丫頭:“一會兒吩咐廚房準備薑湯,我就在書房,有事去書房找我。”
紅嬋萬福低聲答應一聲,南宮世修走到門口,停住腳步:“算了,一會兒本王讓人送來吧。”
紅嬋和綠翹伺候她沐浴更衣罷,早有兩個婆子送來了燕窩,紅嬋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不要納悶:“小姐今天是怎麼了?好像有什麼心事。”
她笑笑,玉面幾分倦容:“紅嬋,綠翹,你們都下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兩個丫頭伺候她睡下,悄悄掩上房門退下。
屋子裡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睜開眼睛,眼前浮現出南宮狄驚訝慌張傷心的表情,自從來到大羲,她是第一次認真看看這個皇上。
原來他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給了自己生命也給了自己悲慘。
她在王府輾轉難眠。
御書房,龍書案前,南宮狄顫抖的手握着一卷畫軸,畫軸緩緩攤開,露出一個宮裝少女,畫中的女子身材適中,增一分則胖,減一分則瘦,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若束素,微微一笑傾城傾國。
南宮狄顫抖的手落在畫中女子的臉上,低喚:“晴兒,晴兒,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玉總管湛湛眼角的淚痕,嘆了一口氣,南宮狄盯着畫軸:“你說安睿王妃是不是和晴貴妃一模一樣?”
玉總管點點頭又搖搖頭:“像也不像。”
“哦?此話怎麼說?”南宮狄擡起頭,看着玉總管。
“皇上,晴貴妃心地純良,溫婉賢淑,是個書香佳人,而安睿王妃,樣貌雖然與晴貴妃相仿,但是眉目間有一種男兒氣概,該是一個倔強女子。”玉總管沒有說實話,卸掉半面妝的安睿王妃和當年的晴貴妃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摳出來的,太像了。
南宮狄自然明白這個老奴才是在安慰自己。
南宮狄突然直愣愣地盯着玉總管:“你說,她會不會就是晴貴妃當年的孩子?”
玉總管笑着搖搖頭:“皇上多慮了,蕭墨離是四皇子去寰轅的路上撿到的女嬰,一直養在身邊,後來寰轅皇后收做義女,封了飄雪郡主,這纔來咱們大羲和親的,皇上不必多慮。”
南宮狄如泄氣的皮球癱坐在龍椅上:“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玉總管上前一步:“皇上,白丞相所求之事……”
南宮狄揉揉眉心,擺擺手:“就依照皇后的意思辦吧,傳旨下去,明天早上休朝,朕要召見安睿王妃。”
“是。”玉總管躬身倒行。
宮裡宮外俱是一夜未眠。
南宮世修在想該如何應對朝堂之事,南宮市終究不相信這一切只是巧合,皇后和哥哥一直在爭辯,一個肯定她就是白霓裳,另一個則一口咬定白霓裳已經死了。
她則想着南宮楚喬爲何要讓自己在皇上面前卸掉僞裝。
雪獅安靜地窩在她的身旁,不過月餘,雪獅又長大了不少,乍看上去,像極了一條毛茸茸的小狗。
起身,腳步不自覺走向後院,推開月亮門,怔怔地立在原地,南宮楚喬一身白衣坐在光禿禿的樹枝上,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
這是她第一次卸掉半面妝以安睿王妃的身份見他。
他清瘦了不少。
縱身躍下,站在她面前,同樣的人卻是不一樣的身份,他不知道該稱呼她什麼,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這樣愣怔怔彼此凝視。
還是她先開口問:“爲什麼要這樣做?”
“爲什麼要瞞着我?南喬當初喜歡的女子究竟是飄雪仙子還是飄雪郡主?”他的聲音暗啞,透着絕望。
她的心劃過一絲異樣的痛。
粉面含笑,星眸冰冷:“有區別嗎?”
“當然,如果你是飄雪仙子,我去求皇爺爺,我們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了,如果你是飄雪郡主,當初接近我只是爲了四皇叔能夠順利回朝!你就是我南宮楚喬的仇人!”
緩緩轉身,音色清冷:“你就當我是飄雪郡主吧。”
南宮楚喬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要離開我!”
“王爺……”靈耶懷抱貂皮大氅跑來,見到她和南宮楚喬,立刻頓住腳步,轉身,低聲說:“對不起。”
她回眸,黑亮的大眼睛盯着靈耶,推開南宮楚喬的手:“她很漂亮。”
兩行清淚緩緩落下,拼命擠出一絲笑容,素手抹掉淚痕,淚珠偏簌簌落下,她真的不想哭,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哭。
南宮世修站在大樹後,拳頭狠狠砸在樹幹上,雪花洋洋灑灑落下,落在他的身上。
四個人誰也沒有注意殿角上坐在一個年輕的白衣男子。
她纔回到自己的院子,聖旨就到了,皇上宣安睿王妃即刻進宮,皇上單獨召見自己的兒媳,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更不合體制。
她神色從容,似乎早在意料之中,接旨謝恩。
玉總管輕聲說:“王妃千歲,老奴有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
她莞爾一笑:“總管大人客氣,還請大人指點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