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會挑,這酒是埋了三十年的女兒紅。”
墨小然對這隻大白狗極爲喜愛,每天都會弄些狗喜歡的東西給他吃,可是他總是一副鬱悶的模樣,把頭一偏,對那些肉骨頭絕不碰一下。
今天難得看見他一副嘴饞的樣子,歡喜道:“我請你喝酒,怎麼樣?”
其實這次的事,墨小然雖然淡定,但心裡卻並不平靜。
那條手鍊的出現,攪亂了她的心。
如果能在這裡看見他活着出現,雖然會擔憂他的處境,但她這一輩子都會無憾。
一想到他可能還活着,內心就禁不住絲絲喜悅,可是這份喜悅,她不能和任何人分享。
這會兒,與其說是請容靈喝酒,倒不如說是讓容靈陪她分享這不能被人知道的喜悅。
那酒香香甜甜,很好入口,一人一‘狗’坐在門檻上,沒一會兒功夫就把那小壇酒喝得底朝天。
容靈不擅長飲酒,喝酒的時候,像喝糖水,這會兒酒意上頭,渾身又熱又躁,難受得要命,卻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泄了這一身的火。
墨小然也是頭暈腦漲,臉燙得像要起火,她擡起手,用力地扇風,卻感覺不到絲毫涼快,暈暈乎乎地向身邊‘大狗’看去。
容靈臉上覆着一層短短的白絨毛,卻沒掩去下面泛紅的肌膚,粉嘟嘟的,小小的耳朵尖更是紅得透明,比平時還要可愛。
“狗狗居然也會臉紅了,真可愛。”墨小然笑出了聲,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容靈懵住,她親了他?
他呆乎乎的樣子,落在墨小然眼裡,更覺得他可愛得要命,忍不住抓住他臉頰兩邊厚厚的腮毛一陣亂揉。
容靈身上本來就燥熱難耐,被墨小然抱住,她滾燙的臉貼着他的臉,呼吸間全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少女幽香。
胸口裡憋着的那撮火‘噌’地一下燃了起來,心臟怦怦亂跳,這份異樣的情愫讓他歡喜,卻又慌亂無措,下意識地掙扎避開。
墨小然抱着不放,容靈沒能掙開,反而失去平衡,一人一‘狗’滾倒在地。
容靈怕墨小然的頭磕到地上,忙翻了個身,自己墊在下面,墨小然摔在他身上。
突然看見墨小然懷裡掉出一條手鍊,手鍊上串着的石頭竟是他家鄉纔有的碩石。
墨小然從他身上撿起手鍊,舉到他面前,酒醉中笑着道:“是不是很漂亮?”
這種石頭在他的家鄉也很稀少,而且只有皇族的人才能佩戴,不過他本是皇家的人,從小見慣了,也不覺得有多稀罕。
但這時遠離家鄉,突然看見,就說不出的親切,點了點頭。
墨小然高興地一把把容靈抱住,“都說狗狗最有靈性,要不,你告訴我,我能不能找到這條手鍊的主人。”
容靈迷惑,有這種石頭的人,應該是炎皇皇族的人,難道手鍊的主人不是容戩,而是另外還有其他人?
墨小然見容靈呆呆地看着她,自嘲地一笑,把頭埋進他脖子,小聲道:“你只是一隻狗狗,怎麼可能知道。可是,我真的好想找到他,真的好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他是人也好,是野獸也罷,只要他活着就好。”
容靈平時看見的墨小然,覺得她活潑又機靈,被容戩氣到,會暴跳如雷,但轉眼功夫就會拋之腦後,彷彿天大的事,放到她面前,也不是事。
但這時的她,卻像一隻走丟了的小貓,無助而又無奈。
心底浮起從來沒有過的心疼感覺。
兩條前腳環過她的身體,把她抱緊,剛想說,“我不走了,我去幫你找那個人,你不要難過。”
忽地看見一雙黑色鹿皮靴子在面前停下,擡起頭,見他的堂兄揹着手立在面前,臉冷得能讓周圍的空氣結成冰,即時呆住。
容戩瞟了眼滾落在一邊的小酒罈,眼底的怒意又濃了一些,重新看向滾成一堆的一人一‘狗’,視線落在環在墨小然後背的大爪子上。
容靈忙放開墨小然,一骨碌地跳起來。
墨小然從容靈身上滾了下去,頭磕在門檻上,痛得‘哎喲’一聲。
容靈心臟一緊,下意識地要上前看她傷到沒有,眼角餘光見容戩冷眼瞥來,壓抑着的怒意已經達到極限。他敢肯定,如果他上前一步,容戩一定會向他出手。
他不怕打架,但今晚的事,理虧在他,他沒有立場動手,避開容戩的目光,站着沒動。
收到風聲趕來的老太太,看見地上的小酒罈,吸着鼻子聞了聞,聞出是肖家的女兒紅,再看向一身酒氣的容靈,心裡‘咯噔’一下。
舉了柺杖往容靈屁股上敲去,罵道:“這渾小子,一會兒就要上路了,不在屋裡好好呆着,跑出來胡亂惹禍,真當奶奶我不敢揍你,是吧?”
容靈嚇得酒全醒了,慌亂跳開。
他是喜歡墨小然,但墨小然是容戩的女人一天,他就不會對她有非份之想,剛纔醉酒,也是墨小然硬抱着他,他絕對沒有親近墨小然的意思。
但他不能爲自己辯白解釋,把責任推給墨小然。
老太太看了醉得兩眼迷離的墨小然一眼,再看容戩那張能凍死人的臉,轉身就走,這種事,還是留給他們年輕人自己解決吧,她老太太就不摻和了,揪住容靈的耳朵,把這惹禍精擰了出去。
墨小然捂着被撞痛的額頭,翻身坐起,見面前站着人,她慢慢擡頭,順着他修長的身影一路看上,最後視線落在他的臉上。
酒意上來犯了個暈,半眯着眼認了半天,纔看清那張如同寒冬臘月天的冰塊臉,突然間覺得被門檻磕到的額頭更痛了。
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上輩子欠了你的啊?只要有你出現,就沒好事。”
容戩本就冷着的臉越加沒了溫度,把墨小然提了起來,不管她怎麼掙扎,扛上肩膀,徑直走進隔壁自己的浴房,把她丟進已經備好的浴湯裡。
熱水沒過墨小然的頭,她嗆了一口水,才從水裡爬了起來,趴在桶沿上喘氣。
頭頂傳來容戩冰冷的聲音,“今晚房事,你不想太痛的話,就別讓那些亂七八糟的味道惹我心煩。”
這是什麼鬼話?
墨小然皺眉,擡頭起來。
容戩手撐在她肩膀兩側的桶沿上,俯身下來,與她四目相對,道:“墨小然,你還真是生冷不忌,誰都可以。”聲音冷如冰碎。
“什麼生冷不忌,誰都可以?”墨小然雖然沒醉得人事不知,腦子卻遲鈍得厲害,半天轉不過彎過,想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你是說四靈?”
容戩的臉越發冷了下去。
墨小然看着他的冷臉,慢慢地品出味來,他是在說,她亂來到和狗……
她的腦袋再怎麼不清醒,也知道生氣。
混蛋想噁心她是吧?
好呀,那就看咱誰噁心誰。
鎖着他冰冷的面龐,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我還就喜歡獸,怎麼着吧?”
‘獸’字出口,她腦海裡浮過一個通體黝黑,身形矯健碩壯的獸形身影,眼眼裡的笑意隨之一滯,眼前的俊顏突然化成另外一個人,一個和他長得一樣的人,堵得她胸口有些發悶。
本來就安靜的浴房,更靜得如同無人的夜。
四目相對,誰也不肯有半點退讓。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再說一遍。”
墨小然張了張嘴,心臟像被緊緊攥住,那‘獸’字,卻再也說不出口。
她不是怕他,而是那個人,應該說那隻獸,是她心裡的痛。
容戩緊鎖着她的眼睛,語氣越加的冷硬如冰刃,“孤讓你,再說一遍。”
墨小然抓着木桶沿上的手緊了又緊,驀地深吸了口氣,提高聲量道:“我就喜歡獸,怎麼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