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氣十分暖和, 春花吐蕊, 楊柳冒青,謝華琅倒也有了閒心,時不時的出去走走。
宮裡邊兒就那一畝三分地,她轉了幾日,便有些膩歪,纏着郎君要出去玩兒,奈何顧景陽還在裝病, 愛憐的摸了摸小妻子的頭髮,哄了好半日, 纔將人給安撫下來。
“溫寧縣主的婚事也快到了,枝枝若是閒暇, 不妨去忙此事, ”他道:“遼東郡王畢竟是高句麗舊主, 對於遼東之地影響深厚,他娶宗室女, 可不是小事。”
謝華琅也覺閒的難受, 便將這活計接了, 同尚宮局合計着該怎麼辦,倒是沒那麼悶了。
溫寧縣主的婚事在四月初,相距不過半個月,因爲隱約帶着點兒和親的性質, 故而舉辦的很隆重。
成婚前一日, 顧明嘉便住進了宮裡, 作爲外嫁女,先去受皇后□□,然後又留下賜宴。
謝華琅從前便見過她幾次,印象不壞,留她說了會兒話,氣氛倒很和睦。
晚間時候,顧景陽往前殿去同幾位朝臣宴飲,謝華琅便自己用了晚膳,正待梳洗時,卻見採青入內,從宮人手中接了巾櫛,親自侍奉。
謝華琅心中一動,知道她是有話要講,便將其餘人打發出去,這才低聲問:“怎麼了?”
採青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來,悄聲道:“奴婢在溫寧縣主送來的禮品中發現的。”
謝華琅眉頭微蹙,先淨了面,這才接過來。
那信封上寫着“皇后親啓”四個字,字跡平平,看不出什麼端倪,她淡淡瞥了眼,便重新遞給採青:“擱到牀前的櫃子裡吧。”
採青奇怪道:“娘娘不看嗎?”
“急着看了做什麼,”謝華琅掩口打個哈欠,慵懶道:“莫名其妙冒出來一封信,萬一裡邊兒有毒,打開之後害了我怎麼辦。”
“啊,”採青嚇了一跳,馬上道:“奴婢去請個太醫來。”
“不必這樣興師動衆,我也只是隨便一猜,上邊兒也未必就真的有毒,你大張旗鼓去請太醫,反倒打草驚蛇。”謝華琅笑了笑,道:“去喚個醫女來,別驚動人。”
採青應了一聲,快步出去,謝華琅取了香露勻面,秀眉卻微微蹙了起來。
醫女原是皇后身邊固有的,就留在太極殿伺候,畢竟男女有別,太醫問診之間,難免會有些不方便,有了她們在身邊,正好得宜。
採青很快帶了人來,那醫女將信封對着光打量一會兒,又低頭嗅了嗅氣息,躬身道:“娘娘,信封上無毒,裡邊兒便不知道了,奴婢可否將信拆開?”
謝華琅道:“拆吧。”
那醫女便將信封拆開,仔細探查之後,道:“娘娘,信上並沒有會妨礙人的東西。”
“那便有意思了。”謝華琅微微笑了起來,將那封信接到手裡,又吩咐道:“你這幾日便無需當差了,好生歇一歇吧。”
那醫女聽皇后叫自己查驗信封上是否有毒,便知道自己遇上了宮中隱私,現下聽皇后如此吩咐,並不覺得奇怪,屈膝施禮,退了出去。
謝華琅將那信紙打開,卻見上邊只寫了短短几句話:陛下重病,娘娘無子,憂心來日否?
謝家騎虎難下,娘娘安心否?
那字跡同信封上的如出一轍,顯然是不欲叫人依據字跡,推斷出書寫之人的身份。
謝華琅將那短短兩行字看了幾遍,面色如常,心中卻百轉千回。
這封信的主人是誰?
溫寧縣主嗎?
畢竟這封信,是在她送給自己的禮品之中發現的。
不,不太可能,她即將外嫁,正是要依仗皇室的時候,倘若現下皇族內部動盪,只怕未必會顧及的到她,一個不小心,便要深受其害。
不過那也說不準,興許她猜到了這一點,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又或者,是有人許給了她什麼好處。
如果不是溫寧縣主的話,這封信的主人又會是誰?
陳留郡王府上的人嗎?
溫寧縣主外嫁,身邊也有隨從的女婢侍從,若有人要將這封信放到盛放禮品的盒子裡,其實也不奇怪。
不過這麼做,未免有些太過明目張膽了。
有沒有可能,是別人買通了溫寧縣主身邊的人,叫他偷偷放了這封信?
也有可能。
謝華琅的目光落到那兩行字上,忽然微笑起來。
沒有人會做莫名其妙的事情,尤其是悄悄往宮裡送信給皇后這樣危險的行徑,除非他們覺得這麼做,能夠得到相應的好處。
可他們爲什麼覺得,自己會幫他們呢?
因爲他們覺得皇帝病重,自己的靠山快要倒了,而自己此時還沒有子嗣,只能眼睜睜看着宗室過繼,但凡不想仰人鼻息,就要早謀出路。
再則,即便謝華琅不在乎自己,也總要顧及孃家的。
這麼主動的聯繫她,又提出了她可能遇到的窘迫境地,他們想從她這兒得到什麼?
謝華琅可不覺得,會有無緣無故的好心,突如其來的跳出來,要給自己指一條出路。
……
等到了晚間,顧景陽回到寢殿時,便見那小妖精穿着中衣,在塌上坐的端正,暈黃的燈光照耀在她雪膩的肌膚上,瑩潤如最好的羊脂玉,連帶着那鎖骨,都精緻的討人喜歡。
大抵是喝的醉了,他竟然有一瞬間的恍惚,頓了一頓,纔到近前去,低頭打算親吻她額間。
“不給你親,”謝華琅忙不迭躲開了:“一身酒氣,先去沐浴。”
顧景陽搖頭失笑,擡手戳了戳她腦門兒,說了句:“嬌氣包。”便轉身沐浴去了。
謝華琅也跟着笑,赤着腳跟過去,亦步亦趨到了浴池那兒。
顧景陽身上衣袍已經解了一半兒,見她在那兒瞅着,倒有些不自在,轉頭看她一眼,道:“枝枝乖,先去等一會兒,郎君很快便過去。”
謝華琅眨眨眼,道:“但我想跟你說說話呀。”
顧景陽道:“話什麼時候不能說?聽話,別鬧。”
“道長,你身上我哪兒沒看過?又不是小姑娘,怎麼還矯情起來了,”謝華琅催促道:“快脫快脫!”
顧景陽淡淡瞥她一眼,道:“你過來。”
“過去便過去,”謝華琅雄赳赳氣昂昂的走過去,叉腰道:“你當我怕你嗎?”
這話纔剛說完,她人就被拎起來了,還沒回過神兒來,便被丟進水裡去了。
顧景陽脫去衣衫,緩緩進了浴池,謝華琅慫成狗,七手八腳撲騰着往外跑,小腰卻被人按住了,沒多久,身上中衣也溼淋淋的落到了地上。
採青與採素守在外邊兒,聽見自家娘娘帶着哭腔的求饒聲,默契的對視一眼,微紅着臉,悄悄低下了頭。
謝華琅撩漢不成反被日,渾身骨頭都軟了,伏在郎君懷裡,悄聲問:“謝家是不是出事了?”
從前她沒問,顧景陽怕她憂心,也從不提,現下既然問了,便不再瞞着:“確實出了點事,不過並不要緊。”說完,便將謝家與餘家的變故說了。
“明擺着要離間這兩家人的,可惜了餘家女郎一條命,”謝華琅聽後,也只能嘆息一聲:“都知道這是陰謀,但兩家有了心結,卻很難解開,這便是最厲害的陽謀。”
“這都是男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顧景陽尋了條幹淨巾帕,動作輕柔的擦拭她長髮:“謝家的事,你父親與叔父能處置好,朝堂上也有郎君在呢。”
“我倒是不想管,但有人找到我這兒了,我能有什麼辦法?”
說着,謝華琅便將追究收到的那封信講了。
顧景陽聽她說完,若有所思的笑了:“他們倒是聰明,知道另闢蹊徑,從你這兒下手。”
謝華琅聽得奇怪:“怎麼說?”
“枝枝是皇后,我活着的時候,便能說得上話,假若我死了,那便更不得了了。”
顧景陽說起此事,倒不忌諱,笑意隱約,徐徐道:“你是皇太后,新帝名正言順的嫡母,倘若我沒有明旨過繼子嗣,那對於天下而言,你的旨意便至關重要了。前朝的靈帝被廢,不就是因爲太后的一道懿旨嗎?”
謝華琅雖聰慧,卻從不是用在朝綱上的,聽他說完,才恍然大悟,只得搖頭道:“罷了罷了,這些事情還是交給你去做吧,我聽得頭大。”
顧景陽不禁莞爾,見她髮絲業已幹了大半,才擁着往塌上去歇息。
謝華琅心思轉的快,想着天塌下來有郎君頂着,便不再去管那一節,人在塌上躺了會兒,仍覺腰間有些酸楚,心中實在是氣不過,便在顧景陽腿上踢了下。
“道長,我腰疼。”
顧景陽比她年長諸多,總覺得有些虧欠,素日也格外心疼她,好脾氣的坐起身,道:“我幫枝枝揉揉。”
“那倒也是不用。”謝華琅就是想撒個嬌罷了,忙將他按回去,翻個身之後,卻睡不着,便又開口道:“郎君,你腰不疼嗎?”
顧景陽修身養性慣了,身體遠比尋常人好得多,便道:“不疼。”
“奇怪。”謝華琅有些困惑的嘀咕:“難道躺着的那個人,會格外累嗎?”
顧景陽聽得忍俊不禁,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哄道:“快睡吧。”
“我不睡,不弄明白我睡不着,”謝華琅坐起身來,雙目亮晶晶的,撫弄着他鬍鬚,作死道:“道長,我在上邊好不好,好不好嘛?”
顧景陽嘆口氣,道:“枝枝,你確定嗎?”
謝華琅怕他反悔,連忙點頭:“嗯!”
顧景陽勉爲其難道:“好吧。”
謝華琅開心了,歡天喜地的騎到郎君身上去,受用一會兒,又頗爲得意的說了句:“原來萬人之上,就是這種感覺。”
她的得意只持續了一刻鐘,便堅持不下去了。
“道長,怎麼回事?我覺得好累,腰還有點兒酸。”
顧景陽哄她:“無妨,過一會兒就好了。”
謝華琅傻乎乎的信了,又過了半刻鐘,便癱軟下去,鹹魚一樣,道:“我不行了。”
顧景陽道:“沒事兒,過一會兒就好了。”
謝華琅氣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騙我!”
顧景陽禁不住笑了起來,謝華琅伏在他身上,感覺到他胸膛在顫動,想要落荒而逃,腰肢卻被他按住,逃脫不得。
她心中又氣又惱,小手一個勁兒的錘他,偏生身上沒了力氣,沒能硬氣多久,便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你快叫我下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