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有舍有得,塵汐如夢,五度言情
自從得知雪參下落之後,澄汐送去的拜帖秦家始終沒有回覆,但是委婉地表示了不願拿出雪參,畢竟他們身處西域,這位蕭國的王爺對他們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幫助。
澄汐派出了不少暗衛,可是都沒有人回來覆命,眼看着紅蓮籽的保質期越來越短,澄汐終於忍不住打算自己跑一趟秦家,她必須去試一試,否則讓她在王府等消息絕對會要了她的命。
“我不贊成。”牧第一個反對,雖然他離開秦家多年,但是他太清楚秦家是什麼樣的地方了,之前他偷偷溜進去都差點受傷,何況是如今澄汐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宜長途跋涉。
“難道要我在王府等消息?這樣會逼瘋我的。”澄汐一臉的不耐,這幾日她都不敢去看梓軒,看到他日漸消瘦的身體,看着他越來越憔悴的面容,她不甘心,好不容易帶他回來,可以留他在身邊了,卻要面對即將到來的生離死別。
“汐主,你如今的身體的確不適合遠行,你就聽牧公子的吧。”顏楓的聲音輕柔,面上卻一派堅持,尤其是看到了澄汐略顯蒼白的臉色。
“我去吧,我答應你一定幫你把雪參帶回來好麼?”寧逸走到澄汐身邊,“我們都不希望你有事。”
“你以爲西域秦家是你家後院麼?讓你隨隨便便進進出出的?”牧很少用那麼嚴肅的表情面對澄汐,更加從未用如此嚴厲的話語說過她,“就算你不爲你自己,你也要爲你的這羣男人想想,難道因爲一個墨梓軒,你連自己命都要搭上去了麼?要是你出了什麼事,他們怎麼辦?”
“你知道我派了多少暗衛去麼?前前後後不下一百個,但是卻沒有一個活着回來。我真的沒有辦法坐以待斃,等雪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澄汐態度很堅持,她思前想後了好幾天,必須自己去一趟。
“這麼多暗衛都有去無回,你也要當那些失蹤的人之一麼?澄汐,秦家真的不是那麼簡單的地方,不說重重機關,就是那些毒瘴都不是隨意可解的。”牧語重心長地告訴她,他真的不希望她涉險,“要不然,我再去一趟,帶一些人去,也許能偷出來也不一定。”
“總之,我必須去一趟,這件事情就這樣決定了。”說罷,澄汐便拂袖而去,她以爲,至少牧能夠了解她,明白她的憂心明白她的焦急,畢竟他是她最親近的人,但是沒想到牧居然是第一個反對的人。
“澄汐。。。。”“汐主。。。”三人在她身後喚她,離開那人卻毫無眷戀,徒留一地的嘆息。
當夜,澄汐簡單整理了下,打算連夜上路,卻聽到院子裡一陣打鬥的聲音,心下稀奇,居然有人敢打到她的王府裡來,這也太囂張了吧。
三條人影,皆是一襲夜行衣,和府裡的侍衛打了起來,很明顯,來人武功很高,府裡的侍衛很快敗下陣來,暗衛紛紛現身,卻只是勉強和來人打個平手。
吵鬧聲立刻把府裡的人都引了過來,澄汐皺眉看着院子裡三個身影,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她不找他們,他們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這身法,不正是西域秦家麼?他們怎麼會找到這邊,澄汐的眸色漸漸幽深起來。
“居然敢在王府撒野。”寧逸一個飛躍便跳入了打鬥中,對準那個較爲高大的身影,劍光倒影,行雲流水,出劍迅速,直逼得黑衣人節節敗退。
“都住手。”澄汐低喝一聲,暗衛瞬間收劍,倒退,一下子沒了蹤影,寧逸也沒有戀戰,一個後跳回到了澄汐身邊保護,那三人戒備地站在澄汐的對面,尚未沒有收起劍。
“敢問閣下可是秦家人?”澄汐開門見山地問道,只見面前三人迅速交換了眼色,然後拉下了面上的黑巾。
中間那個高個子看起來斯斯文文,上前一步,“打擾了王爺甚是抱歉,不過我們是來找人的,不想打攪王爺。”
哼,闖進她的王府,打傷了她的人,如今倒是給她來這一套,真是恬不知恥呢。澄汐一番計較之後,淡笑着問道,“不知所謂何事?”
“在下秦尊,這位是我夫人刑舞,這位是我表姐秦菲。不知王爺可否認識我們的小侄秦澈?”秦尊笑了笑,上前詢問,一副儒雅的模樣好像剛纔出手凌厲招招斃命的不是他一般。
“秦澈?不好意思,本王不認識。”澄汐洗耳恭聽的模樣看起來極爲認真,“可能,秦公子走錯地方了。”
“王爺有所不知,我們是接到可靠消息指出,我們侄兒在王府內,還是王爺的好友,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前來相尋。”刑舞也跟着上前一步,走到了秦尊身邊,“我們也是尋侄心切,還望王爺見諒。”
“本王很理解你們尋侄的心意,但是這裡的確沒有什麼秦澈。”澄汐嘴角的笑容凝固,雖然看起來暖意依舊,但是仔細一看會發現她的眼底已經有了絲絲冷意。
牧有禮地上前,“王爺說沒有秦澈便是沒有,三位請回吧。”
秦菲盯着牧,一眨不眨,像是想要將他看出一個洞來,澄汐不滿地拉過牧,“秦小姐,這樣看着別人的夫君,似乎不太好吧。”
“你是她的夫君?”秦菲神情複雜,似驚訝似痛苦更似失望,又再詢問了一次,“你是她夫君?”
“沒錯,這位是我妻主。”牧回答地很快,連澄汐都有些發愣,雖然她經常開他的玩笑,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大方地承認。
“你,居然嫁給了她。”秦菲的聲音低沉,似壓着濃濃的怒意,轉而看向了澄汐,那眼中的殺意彷彿想要凌遲她。
“不會那麼巧是你的舊情人吧?”澄汐順勢躲進了牧的懷裡,在他耳邊低嚀,牧無奈地看了一眼淘氣的她,只是這一幕看在秦菲的眼裡卻是別樣的情懷,更似是情人間的打情罵俏。
對他們的關係早就有心裡準備的寧逸,不免有些不滿起來,他們能看一下場合麼,“汐,看下場合行麼?”
澄汐站直了身子,神情有些不耐,“秦公子,如果你們再不走,本王的人可就要請你們走了。”
“哼,我倒要看看,你瑞我王府的侍衛到底有多銅牆鐵壁。”秦菲惱羞成怒地低吼一聲,撲向了澄汐,牧立刻揮掌震開秦菲,低頭審視澄汐,“你沒事吧?”
“沒事,我哪兒那麼嬌弱。”澄汐嘴角上揚,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秦菲,看來她對牧還真是有情義呢,真有趣。
寧逸飛身迎上秦菲再一次的襲擊,翻手爲掌,攻勢凌厲,雖然寧逸習慣使劍,但是他的掌法也是師出名門。
“沒想到蕭國的王爺喜歡以多欺少。”秦尊一臉的憤恨,看向澄汐的目光更是多了一抹不耐。
“他們可是單打獨鬥,我沒看出來哪裡是以多欺少。”澄汐涼涼地說道,絲毫不在意寧逸,她對這個和她一起長大的傢伙的身手可是極爲有信心呢。
“哼,既然如此,就別怪我們無情了,既然我們侄兒在你這邊,今日我們定是要帶他走的。”刑舞雙手內翻,似在醞釀什麼,隨即一掌揮出,牧隻手接掌,勉強平手。
“秦詹?”對於秦家的武功,刑舞自然熟悉,雖然眼前這人的臉不是秦詹,但是秦家人擅長易容,尤其這個桀驁不馴的秦詹的易容功夫更加高超,若非探出他的內力,她也不敢肯定眼前的人居然是失蹤許久的秦詹。
“表姐,好久不見。”既然被認出來了,牧便大方承認,反正他本來也不怕被認出來,要不是澄汐天天說他的臉太過妖孽,不許他見人,他也不會沒事就擺弄個易容面具在臉上。
“你居然助紂爲虐。”秦尊是秦詹的大哥,向來厭惡這個不服管教的弟弟,如今看到他居然淪爲這個王爺的寵物,眼底更是厭惡。
秦詹也不喜歡這個大哥,外表斯文,實則自私自利,永遠考慮到的只有自己,所以他在外幾年,除了偶爾會溜回去看看秦詠,其他人他都沒有聯繫過。
“我今日就清理門戶。”秦尊看到他一臉的不屑,極爲惱怒,瞬間將丹田的內力全數轉到雙手上,瞬間移步到了牧的面前,突然一個黑影出現,一個揮手,便立刻將秦尊好不容易聚集的內力化爲烏有。
這樣的身手,除了影,不作他想。
“王爺,聽說王爺在尋雪參,假若王爺願意將秦澈叫出來,我們自當奉上雪參。”刑舞計上心頭,如是說道。
前幾日她接到秦詠的飛鴿傳書,說近日有不少人去靈窟,也就是秦家藏匿珍寶的地方,想要偷盜雪參,聯想起之前王爺特意派人來求藥,極有可能便是這位王爺的手筆。
“本王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瑞王府裡沒有秦澈。”澄汐雙眸微眯,她最痛恨有人威脅她。
詭異的笑容,刑舞從懷裡拿出一個紫色水晶盒,在月光下更顯晶瑩剔透,紫光微泛,極爲好看,但是更美的卻不是這個水晶盒,她打開盒子,裡面躺着的居然是一株人蔘,通體透白,上面還有晶瑩的露珠。
“雪參。”牧忍不住低叫出聲,心下一沉,他們連雪參都帶在身上,那便是無論如何都要帶秦澈走的了。
“王爺,雪參前日開花,當今世上只此一株,連夜從西域送來這裡,過了今夜,就算王爺想要,也要在等十年才行。”刑舞的笑容冷豔,眼中閃爍着算計的光芒。
世人只知雪參在西域秦家,卻不知,在秦家的不過是雪參的根,而價值連城的卻是十年開一次花的雪參花,上一次開的花已經被秦詠用作了藥引,才得以拖了十年的性命,如今這株雪參花,則是當今唯一一株了。
澄汐的手指併攏握拳,指甲深深地掐入了肉裡,骨節泛白,卻依舊不鬆口,“本王說了,沒有這個人。”
她絕對不會,用無音的自由,去換取梓軒的解藥,她做不到,無音那樣純白的心那樣善良的人,絕對不能被利用。
“既然這樣的話,那麼這株雪參也不必存於世了。”刑舞另一隻手,漸漸靠近雪參,似乎想要將它毀掉。
“等一下。”一聲酥軟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安靜的環境裡顯得極爲突兀,隨即一襲白衣的無音出現,他慢慢地走到了刑舞的面前。
“澈兒?”刑舞對着他微笑,心底鬆了一口氣,總算,她姐姐秦詠的計策奏效了。
“無音。”澄汐上前抓住無音的手,向他搖搖頭,眼裡竟有了一絲恐懼,她有種感覺,似乎從此以後他將走出她的生活了。
澄汐話未完,無音微微擡手,一根金針沒入澄汐的身體,牧和寧逸上前接住澄汐癱軟的身體,寧逸不懂無音的動作是什麼意思,幸虧牧及時拉住了他,不然他大概真的會向無音動手。
“我跟你們回去,但是,雪參留下。”無音轉身,伸出手,刑舞點點頭,將雪參遞給無音,同時將一粒藥丸遞給他,“爲了防止你臨時變卦,只能委屈澈兒了。”
“無音。。。不。。。要。。。。吃。。。”澄汐用盡全力,吐出了幾個字,她渾身顫抖起來,似在運功想要衝破無音用金針封住的穴道。
低着頭看了一眼藥丸,再回頭看了一眼滿眼含淚的澄汐,他吞下了藥丸,接過了雪參,蓋上了蓋子,“我想和澄汐說幾句話。”
刑舞點點頭,拉着秦尊秦菲後退幾步。無音又擡頭看了一眼牧,牧接過他遞來的盒子,拉着寧逸後退了幾步,留個他們略微私密的說話空間。
澄汐靠在無音的懷裡,努力撐起身子,卻依然渾身無力,不得不說無音的金針真的很厲害,比起一般的點穴功夫,恐怕普通人連移動和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澄汐,我很抱歉,最終還是沒有聽你的話,雖然我是真的相信你,但是,我不想看見你爲難,在我和墨之間選擇,讓你痛苦。”彷彿不習慣一次說這麼多話,無音的聲音很輕,連澄汐都只能勉強聽清,他繼續說,“我有我的責任,無法逃避,就算這一次我逃開了,以後我總是要回去的。而你,如果因爲我讓墨失救而死,你一定會悔恨一生的。”
“不要。。。”澄汐努力地說出兩個字,拼命地搖頭,晶瑩的淚水終於劃過臉頰,這樣純淨的無音,到了那個邪惡骯髒的地方,要怎樣保護他乾淨的靈魂,無音是她見過最善良的人,她想要盡其所能保護他。
無音將頭埋入她的秀髮裡,貼着她的耳際,低聲說道,“粉晶還是放在你那裡,如果有一天我需要,我會來找你。但是,請你,不要來找我,因爲我希望在你心裡保留一個完美無瑕的無音的形象。你記住,我是無音。”
“無。。。音。。。”澄汐無助地低喚,手指勉強拉住了他的,想要喚回他的心,她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那麼痛,那樣深入骨髓的痛苦,彷彿從心底最深處直入天際。
“你答應我,不要來尋我。”無音強硬地要求她的承諾,去見她連連搖頭,他心疼地擦拭她的淚水,“求你,答應我。”
那樣溫暖的擁抱,那樣柔軟的態度,那樣柔情的語氣,卻說着讓人痛不欲生的話,無音堅持着要得到她的承諾,“答應我。”
“這。。。是你。。想要的麼?”澄汐的聲音幾不可聞,碎不成音。
“是。”無音點頭,緊了緊他的擁抱,“答應我。”
說不出話,澄汐點點頭,淚水奔涌,絕美的臉上不復光彩,黯然地如遲暮的老人,她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她知道,他已經決定了。
無音擡頭,牧立刻走近他們,從他懷裡接過澄汐,他和無音對視了片刻,從對方眼裡得到了承諾,無音知道牧會好好照顧澄汐,便放心地跟着刑舞離開。
“無音。。。”澄汐掙扎着推開牧的懷抱,卻跌倒在地,嘴角的殷紅流下,一滴,一滴,落地成花,絕美非凡,妖冶美豔地彷彿那水晶盒裡的雪參。
“澄汐。”牧焦急地上前,卻看到她冷漠的眼神,怔在那裡,他知道她在怪他,怪他不阻止,怪他不幫忙,可是,他也和她一樣爲難啊。
“你,走開。”終於運功解開了穴道的澄汐,推開企圖靠近她的牧,冷笑道,“你知道他回去,面對的是什麼麼?殘酷,殺戮,痛苦,那些回憶會殺死他的,我怎麼能,讓他回去呢?”
幼小的他,看到雙親屠殺整個秦家,那樣血腥而殘忍的殺戮,深埋在了他整個童年,也許至今,陰影仍在,她看到他面對秦靈時的恐懼顫抖,她答應了他會保護他不會讓人傷害他,而今,她都做了什麼?她眼睜睜地看着他,被人帶走,而她,無能爲力。不對,他是因爲她,因爲要救她心愛的人,所以,甘願走入那個魔窟,回去那個讓他痛苦了多年的地方。
“汐。。。”寧逸上前,依舊被澄汐推開,觸及她冰冷如斯的目光,他竟縮回了手,這樣渾身透着殺意的澄汐,讓他害怕,讓他不知道要怎麼辦。
“是誰,透露給秦尊知道無音的下落的?”澄汐冷靜地問道,如果沒有人,絕對不會那麼快被他們發現無音的下落,所以,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有人告訴秦尊。
“不是我。”牧搖頭,寧逸也跟着搖頭。
獨自站起來,再次推開牧的擁抱,“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澄汐。。。。”牧擔心地看着她。
“如今藥引都拿到了,你去給他解毒吧。”澄汐看着牧手裡的水晶盒,殘忍地說道,“順便告訴他,他的解藥,是無音,用自由換來的。”
說完,她轉身,搖搖晃晃地走出了王府大門,留下一句,“不許跟來。”
遙望蒼穹,終將紅塵陌路。
月下伊人淚紅顏,深秋心鎖夢孤倦。
百世容顏,千世輾轉,卻帶不走塵世間的悲傷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