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怎麼都想不到葉琰竟會氣急攻心,看到他嘴角溢出的血,慕容瑾懊惱不已。帶着葉琰到最近的城鎮落腳,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趕路。
阿昌回程時正撞上二人,看到莊主懷裡不省人事的少年,不知這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裡竟能發生什麼。
到一家客棧落腳後,慕容瑾連忙爲葉琰療傷,生生把葉琰體內的淤血逼出,葉琰疼得全身顫抖,竟一下睜開了眼。“琰兒!”慕容瑾驚喜地喚他,葉琰看他一眼又馬上昏了過去。
阿昌在一旁看得心驚,“莊主,葉少爺情況不對啊。”
慕容瑾連忙摸向葉琰脈門,發現他體內的真氣竟比剛剛還要雜亂,隱隱有之前受毒噬時的跡象。難道毒噬提前了?
慕容瑾想像之前那般爲他梳理真氣,阿昌連忙攔住,“莊主,葉少爺的功法與你不同,切不可硬來!”
慕容瑾一把捏住葉琰細瘦的腕子,“你馬上把楊柳帶來!”阿昌連忙一抱拳,“是。”
慕容瑾低頭看懷裡的人,擡手把他額上的冷汗擦去,又將他緊緊攥成拳的手扯開,讓他握住自己的手。葉琰在昏睡中無意識地把手裡的東西攥緊,狠狠地捏住以此來減輕體內的痛苦。慕容瑾被這力道給捏疼了,心中更是愧疚。
掌燈時分,慕容瑾纔將葉琰放到榻上,他能感受到葉琰慢慢恢復了,身子不發抖體內真氣也慢慢歸位。他輕輕翻看葉琰的手掌,白嫩的掌心有幾道指甲掐出的血痕,之前看到繮繩上的血想必就是從手掌流出的。慕容瑾嘆氣,仔細地爲葉琰包紮傷口。
店內小二將二人的飯食送來,只敢偷看一眼便連忙跑走,兩個男人這樣親密地拉着手在一起他還是第一次見。真是江湖之大無奇不有。
慕容瑾隨意用了兩口,復又坐回牀沿守着葉琰。
一夜過去,葉琰依然昏睡,慕容瑾卻是幾乎沒有閤眼,所幸葉琰的情況正在慢慢好轉。日近晌午,房門外突然來了人,慕容瑾警惕地走向房門,此時只聽門外的人說道:“莊主。”慕容瑾打開房門,來人正是他的護衛之一陳英,“何事?”
陳英與阿昌不同,阿昌是護衛之首亦是慕容瑾的貼身侍衛,即便不隨侍身旁也需瞭解慕容瑾的情況。而陳英多是在山莊統領護衛,並不時常外出。如今他親自過來,只怕是山莊有事。
陳英筆直地跪下,“勞少爺命我來請您即刻趕往虎威鏢局,吳總鏢頭中毒昏迷已有四五日了。”
慕容瑾回頭看牀榻,沒想到竟看到葉琰坐起身了!他幾步就走到葉琰身前,握住他纏着紗布的手,輕聲問:“琰兒?”
葉琰早在他開門時就醒了,陳英說的話他自然也是聽到了。慕容瑾等了半晌都沒等到葉琰的回答,擔心地捧起他的小臉,“認得我嗎,琰兒?”
葉琰點頭,聲音低啞地說道:“我沒事了。”
慕容瑾心中有愧,摩挲着他的臉頰,“昨日是我不對,我不該胡亂猜疑你。琰兒,抱歉。”
葉琰搖搖頭,“是我不好,瑾哥哥你說的沒錯,我不會再胡亂用毒殺人,你放心吧。”
陳英默默走進客房,低聲道:“莊主,虎威鏢局之事不宜再拖延,儘快動身吧。”
葉琰擡眼看他,旋而又低下頭不言不語,輕輕推開慕容瑾,“瑾哥哥,我想睡了。”慕容瑾連忙扶着他躺下,“我給你買些吃食,一會兒吃了再睡,好不好?”
葉琰不說話,轉頭躺到裡側,閉眼睡了。
慕容瑾無法,回頭向陳英使眼色,兩人出去再說。
到了客棧大堂,慕容瑾吩咐陳英,“你去找輛馬車,馬車裡被褥都收拾妥當,再置辦件厚重披風,明日我們再走。”
陳英抱拳行禮,出門安排。
慕容瑾又向店家要了清粥小菜,這纔回到客房。
葉琰並未完全睡去,心中的委屈亦未曾消散,反而因陳英的到來愈演愈烈,他知道慕容瑾肯定會不顧他的身體連日趕路的。因爲一個葉琰比不上江湖道義,比不上勞羽……他葉琰真是個笑話,十足的笑話。
所以慕容瑾回來要喚他起來吃飯時,他怎麼都不肯起來。起來也吃不下,還要在對着那人時假裝自己毫不介懷,真的好難受。
慕容瑾此時也不敢再對着葉琰發脾氣,生怕又氣着他,引得他再氣急攻心一回,只能坐在他身邊守着。
阿昌帶着楊柳回到那小客棧時已是黃昏時分,楊柳當時聽到葉琰吐血就急得險些哭了,阿昌沒見過這麼嬌氣的小廝,大聲把他喊回魂就趕緊收拾東西往回趕。奔波一天終於來了,楊柳直接就衝進了葉琰二人的客房。
葉琰剛醒,臉上泛着青,楊柳撲到牀邊手忙腳亂地找參片,找到了也不管葉琰願不願意就喂到他嘴裡。葉琰沒力氣罵他,只好含着參片繼續坐着。
楊柳又去看葉琰的手,“少爺,這怎麼傷的?”
葉琰搖頭,不想說話。楊柳抹了眼裡的水珠,轉頭嚮慕容瑾,“莊主,少爺用飯了否?”
慕容瑾見了楊柳就像見了救星,“晌午醒了一次,沒吃,現在只怕要餓壞了。”
楊柳連忙起身,“我去做,少爺等片刻就好。”
楊柳不愧是葉琰貼身的小廝,雖然不會武功但伺候葉琰卻是極妥帖的,不過兩刻鐘就把葉琰的吃食準備妥當,又在牀上架了小桌一口一口地喂小少爺。
吃飽喝足的小少爺終於把衆人都折騰夠了,這才肯說話,“楊柳,我要沐浴。”楊柳聽到他說話才安心下來,高興地答應着:“好,我馬上去準備。”說完立刻行動,阿昌看了看兩個主子,連忙跟着楊柳也出門去。
慕容瑾坐在茶桌旁,方纔楊柳在葉琰跟前忙前忙後,服侍地葉琰舒舒坦坦,他這個所謂的丈夫也沒法插手。不料下人都離開後,之前還能親暱相處的兩人現在卻尷尬極了。
葉琰並不想這樣,他不想跟慕容瑾生氣,更不想慕容瑾因此疏遠他,“瑾哥哥,”慕容瑾驚訝地應道:“怎麼了?”“你幫我換藥吧。”說着朝慕容瑾擡手。
慕容瑾連忙過去握住,兩人對視,慕容瑾不禁將那細瘦的手指揉捏幾下,心中安定下來。葉琰忍住委屈撒嬌的衝動,轉頭不看他。
慕容瑾笑笑,輕輕將他抱進懷裡,撫着他的長髮道:“不生氣了,好不好?”
葉琰趴在他懷裡,不願意做聲,可是不原諒他又能怎麼樣?難道再去問一遍到底是自己重要還是江湖正道重要?根本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問了只是徒增傷悲罷了。
最可怕的是,也許葉琰你根本連怪他的資格都沒有……
“好。”
翌日,慕容瑾確實帶着葉琰趕往豫州,楊柳、阿昌也同樣隨行,陳英則轉道回洛陽慕容山莊。
昨日兩人和好後,葉琰便黏慕容瑾黏得緊,在馬車上也要慕容瑾抱着,楊柳知道自己少爺此時用不上自己,識趣地到外面跟車伕阿昌作伴。
葉琰願意黏着自己,慕容瑾是再高興不過的,抱着他時不時親熱。只是看到葉琰偶爾咳嗽又有些心疼,“前日我爲你療傷卻不怎麼擾亂你的真氣,以後你再有什麼我要怎麼做?”
葉琰道:“你我功法一陰一陽,大概是陰陽相剋纔會真氣紊亂。以後若我還這般,瑾哥哥你就餵我一顆凝神丹。”葉琰把一個白玉小瓶遞到慕容瑾面前,“蝕心是速成之法,內功根基與瑾哥哥你無法相比,心境劇烈變化會引起內傷。這凝神丹能凝神靜氣,也能使氣血歸經,對我是最好的良藥。”
慕容瑾握住玉瓶,點頭答應。
葉琰看他將玉瓶收好也不想再多說話,這次去的虎威鏢局他根本不認識,跟着去是爲了毒噬時能有慕容瑾在身旁。
江湖上的事,慕容山莊的事,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對他而言,最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活下來,好好地跟慕容瑾過一輩子。他的親叔叔不瞭解他,慕容瑾也同樣不瞭解他,所以那位叔叔將他視爲眼中釘,所以慕容瑾要對他生出懷疑。
若他真要靠着一身霸道歹毒的功夫禍亂江湖,這個江湖早就血雨腥風了。
慕容瑾看他有些百無聊賴的模樣,便道:“快馬加鞭兩日內就能到豫州,虎威鏢局是河南道聲名最爲顯赫的鏢局,總鏢頭與山莊關係十分要好。”
葉琰輕輕應了一聲,慕容瑾繼續說:“小羽說總鏢頭從外地回來後就身體不適,如今也昏迷許久,只怕是有人故意下毒。你我之前碰上的那夥匪徒也非偶然,既然知道你我的身份,只怕就是爲了攔住我們。”
葉琰想了想,猶豫着說:“是不是那總鏢頭的仇家,眼紅他的生意,想取而代之還想趁機把你給殺了。”
慕容瑾點頭,“江湖平靜得太久,許多門派都沒了當年的銳氣,若有人想借機生事,也不是不可能。”
葉琰不說話,不想再聽,在慕容瑾懷裡找了個舒坦的位置,趴着他閉眼。慕容瑾也是心疼他傷勢未愈,抱着他像哄孩子般哄他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