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釗被部下救出後就馬不停蹄地趕回離洛陽不遠的藏身之所——荊州附近的一處苗寨, 是天一教唯二的基地,隱匿在深山中,房屋多是石壁開鑿而成的, 如同一個地宮般陰暗, 幾乎沒有外人涉足。
秦釗與慕容瑾交手受了不輕的內傷, 後又被青月飛蟲所咬中毒, 連日來趕路他都強撐不發, 但是一進苗寨他便口吐黑血,沒了行動能力。奚旻——曾經易容成花匠潛入虎威鏢局,兩次控制毒蟲解救秦釗的少年果斷爲秦釗安排醫者, 讓秦釗終於緩過神來。
秦釗看着跪在牀前的少年,不由心頭火起, “還愣着做什麼!去把藥人給我準備好!”
奚旻被他呵斥, 稍稍安定下來的心馬上又提上來了,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去找藥人。
秦釗中毒重傷,體內的蠱毒已然失去控制, 瘋狂地反噬寄主,秦釗此時正受着千蟲百蠱咬噬的痛苦,必須要用藥人來排出體內劇毒,否則他有可能被生生疼死。奚旻重新回到秦釗房中時,秦釗儼然已經被蠱毒折磨得幾乎失控, 一個不過十三四的小姑娘跟在奚旻身後, 瘦弱的身體從進門前就一直在發顫, 看到秦釗滿眼通紅的瘋狂模樣嚇得尖叫起來, 哭着要跑出去。
秦釗卻是一眼就盯住了這個小姑娘, 不等她行動就將她擒住,雙掌點住她的穴道, 兩人之間立刻聯結在一起。那小姑娘再無法逃脫,奚旻在一旁看着也是膽戰心驚,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藥人給秦釗過毒,但是秦釗的神情讓奚旻發自心底的膽寒。他不忍再看那藥人的痛苦表情,逃也似的離開房門。
在奚旻離開房門已經十幾步遠的時候,房內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痛叫,那個聲音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
奚旻回到自己的房間,石壁很好地隔斷了藥人的呻、吟,他纔算是鎮定下來。不過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卻也一樣使心靈無法安寧,石屋中的牀榻上躺着一個人,正是身受重傷被他們挾持的勞羽。奚旻從櫃子中取出一個瓷瓶,將瓷瓶中的藥粉倒到桌上的茶碗中,他看了看牀上的勞羽,又看看碗裡棕色的藥粉,最後還是將藥粉衝開。
“小旻,你回來了?”一個溫柔的女聲從門外傳來,女子的語氣十分輕柔,或者說是十分小心翼翼。奚旻看了桌上的茶碗,無奈轉頭去開門,門外站着一個穿着湖藍襖裙的懷孕女子,奚旻溫言道:“姐姐,你來了。”
奚鳶握住奚旻的手走進屋子,“你怎麼樣,沒有受傷吧?”說罷她便看到奚旻房中的勞羽,“這是什麼人,他怎麼了?”
奚旻拉住她,不願她去看,卻沒想到她還看到桌上的那個茶碗,茶碗的藥粉已經衝開,散出難聞的嗆鼻氣味,奚鳶快步過去查看,在燈下能清楚看到水中有一個個浮動的蠱毒,她失望地看向奚旻,質問道:“你要用攝心蠱!你要對一個外人用攝心蠱!小旻!”
奚旻無顏面對姐姐的質問,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又是爲了誰呢!“姐姐!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了!”
奚鳶被奚旻的低吼喝住,怔忪過後她自嘲一笑,“是姐姐多事,若你覺得這條路是對的,你便走吧,我也活不了幾年,我死了,你便高興了。”奚旻着急地握住奚鳶的肩膀,慌亂地解釋道:“姐姐,是我不好,你別生氣。弟弟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奚鳶握住奚旻的手,“小旻,我……”她想要勸阻,卻又想到過往種種,便沒了這樣的念頭,“我回去了,你早些歇息吧。”
看到姐姐失望甚至是絕望的眼神奚旻握緊了拳頭,出口卻只得一句:“姐姐,教主他不大好,你切莫接近他。”
奚鳶走到門口,聞言停下腳步,點頭道:“我曉得,阿月的聲音,我聽見了。”
等到奚鳶離開,奚旻端着茶碗走到昏迷的勞羽面前,低聲喃道:“對不起。”
慕容瑾與葉琰等人趕到荊州時,秦釗已經回到教壇五日有餘。但是衆人卻面對一個大難題,天一教壇隱藏在苗寨背後,這個苗寨不過兩百人,一旦有外人進入,秦釗勢必會馬上掌握他們的行蹤。這深山老林中處處都是危機,最擔心的便是秦釗故設迷局引中原武林入甕。
慕容瑾只能讓衆人現在附近的縣城落腳,自己與葉琰先去探路。葉琉和慕容珩是極其反對兩人單獨行動的,但是卻拗不過兩人,尤其是被葉琰一針見血地諷刺了:“你們不懂蠱毒,去了只會拖後腿。”
如此看來,深諳蠱毒之道的葉琰和武功第一的慕容瑾是最好的先鋒。
兩人便在到達的當天深夜探查天一教壇。
山林中並沒有教壇的入口,但從白華所得的情報看,秦釗等人從山陽一處溪流經過,後來便沒了蹤影,那教壇的入口必然在溪流附近。兩人找到情報所說的溪流,初春時節溪流雖不大,卻也十分靈動,洋溢着昂昂生機。兩人搜尋許久終於在溪流岸邊找到一塊巨石,那巨石堵住了一個山洞,上面刻着五毒特有的標記——兩條交纏的蛇,外人或許辨認不出這是有意描畫的,但葉琰一眼便能認出。
慕容瑾準備以內力推開巨石,葉琰卻攔住他,“瑾哥哥,不要動,這塊石頭不能動的,入口應該在溪流對面。”慕容瑾不解,“這是障眼法?”葉琰點頭,“這是守山石,妄動者會被石頭後的毒蟲殺死。”說罷他拉着慕容瑾跳到溪流對面,果然看到一個隱蔽的山洞入口。
兩人在此處留下記號便走進其中。
山洞入口沒有人把守,石洞中點着油燈以照明,葉琰仔細查看了燈油,確認其中沒有毒、藥後才讓慕容瑾跟進來。兩人沿着狹窄的山內長廊走去,終於在一個開闊處看到苗人守衛,那兩個守衛此時昏昏欲睡,看到葉琰二人便想呼叫,卻不知自己早已中了葉琰的毒針,還未叫出聲便倒了下去。
慕容瑾握住葉琰的手站在他身前率先踏入開闊處後的大石洞,只見石洞正中央擺着一個巨蛇雕像,石洞四周擺着幾盞油燈,光線並不明朗。石洞中飄散着難以言喻的怪味,讓人渾身不適。葉琰卻沒有分辨出這氣味的來源,也許是石洞不與外界聯通造成的氣味。
葉琰跟在慕容瑾身後走到巨蛇雕像下,只覺這石像詭異得很,雖說教中崇拜女媧,以蛇爲五靈之一,但也嫌少有將這雕像擺放在室內的,而且面目如此可怖。他走過去想觸摸雕像,腳下的石板突然震動起來!
“瑾哥哥小心!”
葉琰話音未落,從石洞頂上射來一簇箭鏃,兩人連忙跳開,此時只聽到秦釗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沒想到你竟然自己跑來送死,葉琰,你可真是個十足的蠢貨。”
葉琰與慕容瑾背靠背防禦,環伺四周,秦釗卻不見蹤影,只聽到越來越多的腳步聲從大廳後的石洞傳來——他們果然中圈套了。
“秦釗,你連面都不敢露,”葉琰頓了頓,直到看到二十幾個苗人聚集到這個石洞,才道:“是被青月飛蟲毒殘廢了嗎?”
苗人聽到青月飛蟲幾個字無不神情震動,露出片刻的恐懼。“他是聖者嗎?”“他怎麼會有青月飛蟲?”“五毒的秘技什麼時候傳給中原人了!”苗人們議論紛紛,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葉琰,畏懼着惱怒着。
葉琰見此便能肯定這是前一任天一教主帶着叛逃的五毒舊部,他們對五毒的秘技還有着深深的恐懼,尤其是能夠制裁修煉蝕心叛徒的青月飛蟲。
“哈哈哈,葉琰,今日之後,你便能天天見到我了,不必着急!阿江動手!”
二十幾個苗人同時動手,而石洞頂的箭鏃也開始向二人攻擊,慕容瑾與葉琰對視一眼,分開向兩邊的苗人攻去。與這些苗人交手後,兩人發現這些苗人不過都是些普通的弟子,並非修煉蝕心之人,武功稀鬆平常,使毒的手法也不過爾爾。難道秦釗手上已無人可用,才讓這些不堪一擊的苗人抵擋?
然而很快慕容瑾就發現了異樣,這些苗人手中均拿着蠶絲線團,蠶絲若是灌注內力倒也能如利刃般鋒利,但是他們幾乎都沒有傷到慕容瑾的本是,可是他們扔不懈地往慕容瑾身上甩去蠶絲,他們將慕容瑾圍在垓心,數十根絲線將慕容瑾圍繞其中。若只是普通的絲線糾纏慕容瑾並不在乎,可是他看到這些苗人是有規律地向他發起攻擊,並且還有秩序地轉換了位置,待他要分神而起時,身上已是被千萬絲線緊緊縛住,還有一根絲線緊緊纏繞在他的脖頸,隨時能要了他的性命!
葉琰也在同時被同樣的方式困住,葉琰想要掙扎,卻無計可施。
這時一個苗人朝着慕容瑾吹了一口白霧,慕容瑾頓時失去反抗之力跌倒在地。葉琰心驚大叫:“你們要幹什麼!你們放開他!”那些苗人並不理會葉琰的嘶吼,繼而給慕容瑾爲了一顆□□。爲首的苗人站在葉琰面前,道:“那人已經中了斷腸散,三日沒有解藥,必死。”
葉琰赤紅了雙眼瞪向他,“你們敢動他,我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秦釗的聲音又傳來,“阿江,帶葉琰過來。慕容瑾就關進水牢。”
葉琰豈能容他擺佈,掙扎着要動,卻被阿江狠狠捅了一刀,頓時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