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我雙方已然明確, 天一教與極劍宗勾結在一起,只爲稱霸中原武林。
慕容瑾長劍指向秦釗與沈丹,一手推開葉琰, “自己躲好。”
葉琰擡頭看他, 又與對面的秦釗對上視線, 秦釗眼裡閃出陰狠的殺意, 他知道今天秦釗勢必要殺了他們二人才肯罷休, 但是他不願慕容瑾分心,聽話地退到一旁。
秦釗伸出右手,原本與奚旻一起站在他身後的苗人將一把大刀恭恭敬敬地遞到他手裡。“來吧, 我跟你們真真正正地打一場!”
葉琰腹誹他不要臉,如果他二人聯手, 秦釗不可能有勝算。但是現在葉琰無法出力, 如果他貿然加入戰局只會拖累慕容瑾或者被秦釗一刀捅死。不過……葉琰冷笑着捏緊衣袖, 他可以搗亂。他轉頭盯着奚旻,發現對方的注意力被藍鳳那邊吸引住, 藍鳳帶着幾個弟子跟葉尚宇纏鬥,但是已經開始落了下風。葉尚宇這樣的江湖高手不會輕易被下毒,收拾藍鳳不過是遲早的事。
不過,連葉尚宇都沒有被陰,爲什麼澄空就這麼輕易地倒下了?難道是因爲那幾個老頭下了狠手, 拿出極陰毒的蠱毒放到澄空身上, 讓他立時斃命?
葉琰思索間, 慕容瑾和秦釗已經打起來了。沈丹在一旁要協助卻被蕭然和莫湛攔下來, 蕭然性子豪爽最是講義氣, 沈丹突然倒戈相向讓蕭然恨不得喝了他的血。尤其是看到身後那麼多年輕弟子被突然變臉的極劍宗弟子暗算,死的死, 傷的傷,這筆帳絕對要跟沈丹算清楚。
慕容瑾與秦釗刀劍相交,秦釗似乎並不擅長用刀,出刀速度緩慢,勝在內勁渾厚,每一刀都極富殺傷力。慕容瑾手中的長劍卻像游龍般在他周身遊走,以四兩撥千斤的方法巧妙擋住大刀。兩人拆了十幾招,秦釗突然變招,大刀從右手換到左手,殺嚮慕容瑾右臂。葉琰看得心驚肉跳,一把飛刀就甩出去,在秦釗的刀刃劃破慕容瑾衣袖的同時與刀柄相撞,慕容瑾閃身躲過一劫。
慕容瑾低頭看被劃破的右臂,又與葉琰對視,露出溫柔的笑。其實葉琰不出手他也不會傷到筋骨,但是葉琰的關心還是讓他心中充滿暖意。這回他也看明白秦釗用刀的功力,不過爾爾。
慕容瑾提劍再上,以快打慢,秦釗再用大刀去抵擋顯然後勁不足,被慕容瑾逼得幾乎鬆了手。眼看着慕容瑾躍到半空又要出手,秦釗怒而將刀一甩,直衝嚮慕容瑾。慕容瑾以劍抵住刀身,左手凝起內力一掌將這把大刀震開。站在附近的人連忙躲開刀的路徑,眼睜睜看着大刀插進不遠處的樹幹,整棵樹都發出裂開的聲音。
秦釗揮掌過去,慕容瑾一腳踢上擋住,一腳蹬向他的肩膀,秦釗另一隻手連忙格開他的腿,兩人雙腳對雙掌糾纏着,結果卻是打了個平手。秦釗推開慕容瑾,雙掌猛地拍向地面,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地面的震動,塵土被震飛,下一刻秦釗掌下的土地竟然裂開,秦釗大喝一聲,雙手猛地擡起,一團碎石飛塵被他從地面拉出。
慕容瑾立刻運起內力護住全身,提氣衝向葉琰,就在他抱住葉琰的時候,刺耳的炸裂聲猛然響起,碎石飛塵被灌注內力砸向四周,周圍的人無一倖免。碎石來得快也去得快,他放開葉琰,來不及拍掉身上的塵土就被秦釗打了一掌,所幸內力護身並無大礙。葉琰被他牢牢擋在身後,擔心地抓着他的衣袖。
慕容瑾將葉琰推開,“別過來。”
秦釗先一步開口:“葉琰,你想獨善其身嗎?今天中原武林與天一教有一戰,可是有你的功勞。”
葉琰微眯起雙眼仔細分辨秦釗的神情,“你到現在還要挑撥我跟這些門派的關係有何意義,我不會幫你,他們也不會在這個關口倒轉槍頭來幫你。你不如省點力氣。”
秦釗哈哈一笑,像是在嘲笑他的無知,“你知不知道你爲什麼從小就重病,你知不知道蝕心的解藥根本救不了你的性命?”他獰笑起來,“這個世界能救你的人,只有我!”
慕容瑾被這番話震住了,他連忙回頭看向葉琰,“琰兒?”
葉琰卻是同樣懵懂,但是手腳卻忍不住輕顫,慕容瑾將他抱到懷裡,怒道:“秦釗,你想做什麼!”
秦釗冷笑,“我說過,要葉琰做我的藥人,你們今天拼個半死不過是想殺了我。但是我死後,葉琰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葉琰不由握緊拳頭,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十六年來他第一次這麼害怕,腦子鈍痛不已根本無法思考。但是他知道不能這麼輕易被秦釗威脅,現在不殺秦釗,以後他們就不會再有寧日。他咬破舌頭恢復神志,顫着聲道:“瑾哥哥……不要,不要信他,他的傷一定沒有好,他打不過你,你去,你去殺了他!”
慕容瑾緊緊抱着他,他們離得這樣近,將那雙鳳眼裡的恐懼迷茫看得一清二楚,他心如刀絞。雖然葉琰說的有理,但是他無法不猶豫!萬一秦釗說的是真的,葉琰怎麼辦!
“不要管我!我做了他的藥人也是生不如死!若真如此,那我不如死了!瑾哥哥,殺了他!殺了他!”
葉尚宇突然躍到他們身邊,慕容瑾一驚,葉尚宇蒼白着臉色看他們,“你們在幹什麼!”
葉琰擡頭看他,發現他兩頰發青便知他中了毒,連忙拿出解藥給他,“叔叔,快服解藥。”葉尚宇猶豫着將藥丸吞下,片刻後果然解毒了。
藍鳳被幾個弟子扶着站在不遠處,拼着被葉尚宇重傷才找到機會下毒,就這樣輕易地解開了,他恨得牙癢癢。
“秦釗這妖人說什麼不必理會,殺了他拿下那個使毒的長老,有什麼毒解不開?”葉尚宇摸摸葉琰的發頂,低聲道。
慕容瑾揉捏葉琰緊繃的肩膀,“去找琉姑娘,幫忙救治那些中毒的人吧,這裡就交給我。”
葉琰擡頭看他,眼神依然有些迷離,點着頭去找葉琉。
藍鳳突然大喊:“佈陣!”
十幾個苗人突然躥到秦釗附近,將秦釗、慕容瑾、葉尚宇等人的戰圈包圍起來,丹甘正與天一教兩個長老酣戰,這兩個長老突然就逃開加入那個奇怪的陣法中。葉琰反應過來,轉身要衝進陣法,卻被一苗人猛地推開,一下跌坐在地。
十幾個苗人同時拿出鈴鐺,在藍鳳等長老的領導下,鈴鐺的聲音清脆無比,一起奏響一曲苗家樂曲,明明是一首明快的樂曲卻震得人心頭髮慌。
葉琰怔怔坐在原地,竟是被這詭異的樂曲給迷住了!
丹甘一掌拍在葉琰後心,葉琰猛地回過神來,他慌亂地看向四周,不少人都被這奇怪的聲音蠱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心慌地看向陣法中心的慕容瑾,慕容瑾沒有被蠱惑,只是一手捂住額頭,神情緊繃。他着急地喊道:“瑾哥哥!不要聽那個聲音!”
雖然衆人心裡都知道這個曲子不是供賞玩的,但也無法想不聽就不聽。
葉琰直接與攔住他的苗人動手,這些人攔住了陣內陣外之人,只怕不只是以樂音惑人,必然還有更狠辣的招數在等着他們,要救陣中之人,必須破陣。
丹甘卻站在一旁閉目傾聽,絲毫沒有幫助葉琰的意思。
突然,在藍鳳附近冒起一縷輕煙,樹林中並不繁茂的綠葉青草沙沙作響,很快,在其他苗人身上也出現了相似的煙霧,衆多的煙霧最後都集中到藍鳳腳下,藍鳳繼續吹奏手中的笛子,突然間那聚攏起來的煙霧如一條巨龍般騰到半空,藍鳳猛地變調,那巨龍突然消失,只留下些許痕跡在空中。
在陣中的衆人都緊張起來,就在這時,那煙霧以雷霆之勢撞向葉尚宇,葉尚宇提劍格擋,卻終究沒有攔住這猛烈的撞擊,一下被推出十步遠!慕容瑾連忙奔去拉起葉尚宇,葉尚宇勉強撐起,胸口一陣發疼吐出一口鮮血。葉尚宇握住慕容瑾的手,“那煙霧有毒,像是幾十人的內力之和打來,不能讓這陣法繼續唱下去!”
慕容瑾點頭,這些煙霧並非無跡可尋,雖然會突然消失,但肯定會帶起地上的塵土,通過飛塵的去向必然可以躲開。
但是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破陣。
秦釗站在幾個長老身前看着慕容瑾幾人的笑話,他甩甩袖子道:“你們不會忘了,我也是要跟你們打架的吧?”
葉尚宇推了推慕容瑾,讓他過去。慕容瑾點頭迎上去,蕭然連忙扶住葉尚宇,莫湛和沈丹仍鬥得難捨難分,一時間中原武林的聯盟反而處於弱勢。
陣外,葉琰終於找來慕容珩、魏璋等人做幫手,那些做人牆的苗人已經相繼倒下。但是他們每次破開一個口子馬上就又有苗人補上,一時間仍然無法進入陣中。葉琰憤恨地看着面前不死不休的苗人,第一次覺得苗人是這樣可憎,他摸向腰間正欲抽出鐵鞭跟苗人戰個痛快,丹甘拍了拍他的肩膀。葉琰問道:“師父?”
丹甘遞給他一個鈴鐺,這是從被殺的苗人身上拿來的。
“會嗎?”
葉琰奇怪地看他一眼,這鈴鐺誰都會搖,但是要他向這些天一教徒一樣搖出一首曲子來,可真是難辦。“師父,你想到要怎麼做了?”
丹甘點頭,“這不過是個障眼法,以樂音迷惑人心,再以整齊地音調將陣中人的內力整合起來,如此強的內力一般人自然抵擋不了。這種陣法最是難布,卻極易破。”
“怎麼破?”慕容珩着急道。
丹甘看了他一眼,笑道:“帶跑他們的調。”
慕容珩恍然大悟,他生性風流,也愛附庸風雅,對歌舞之道也有涉獵,此時聽着天一教徒的演奏,一個激靈拿過葉琰手中的鈴鐺就搖。這個鈴鐺似乎與陣中的音樂十分契合,慕容珩笑着搖了半闕,突然變調,時機抓得極準正好快藍鳳一瞬。離他們最近的天一教徒果然被慕容珩擾亂,跟着慕容珩的調子搖起來。
兩首相似卻又並不相同的曲子在山林中迴盪,所有人演奏的節奏都被打亂。
眼看着陣法就要被破,藍鳳卻不甚着急,因爲……看看這些中原正派,一個個都被他們打得狼狽不堪。剛剛慕容珩跟着他們演奏的半闕曲,蕭然和莫湛都受了傷,就連那個突然倒戈的沈丹,也被他不小心“誤傷”了。
葉尚宇幾人吃過一次虧自然不會再輕易捱打,陣法被擾亂的同時,葉尚宇毫不猶豫地殺向藍鳳,殺了這個領頭羊,再多的天一教嘍囉也構不成威脅。
何況慕容瑾一人獨戰秦釗,只怕很是吃力。必須儘快脫身去幫忙。
慕容瑾忍着受樂音攻擊的頭疼與秦釗對決,兩人再次對上似乎都紅了眼,每一招都拼盡實力,毫無保留。
兩人對拆了數十招竟都無法傷及對方要害,倒是衣服破損得厲害。
一直站在圈外的奚旻握緊拳頭看着陣中的秦釗,看到慕容瑾緊貼着秦釗橫出一劍,在秦釗的手臂上劃出一道血痕,他緊張地向前走了幾步,不過他馬上就停下腳步,觀察四周無人後立刻向那被炸成廢墟的山洞口走去。
他們手上還有一張底牌。
被慕容瑾刺了一劍,秦釗毫不猶豫還了他一枚毒蒺藜,慕容瑾被劃破手背,黑血滲了出來。慕容瑾只覺左手手背一痛,頓時整個手背都麻木了,這個秦釗實在是狠辣無比。但左手並不影響他使劍,右手依然揮劍直上。
秦釗驚訝地看着慕容瑾與平常無二的速度,不由懷疑自己的暗器失去了藥性,否則以上面的劑量慕容瑾早該雙手麻木,失去知覺了。
還有讓他更驚訝的事情,他揮掌去襲擊慕容瑾左臂,慕容瑾受傷的左臂如閃電般揮起格擋住這極是危險的一掌,兩人在手上又交了幾招才分開。
秦釗怒喝:“你沒有中毒!”
慕容瑾看看左手,那絲黑血已經不再滲出,手掌已經漸漸恢復了知覺,明明是解毒的跡象。他突然想起十多日前,在那個冰冷的水牢裡,他有些神志不清地啃噬葉琰那細瘦的手腕,他又一次喝了葉琰的血。
慕容瑾從容一笑,“大概是我福氣大,所以每次中毒都能化險爲夷。”
他的福氣就是葉琰。
葉琰並不知道此時慕容瑾在想他,仍一心跟在慕容珩和丹甘身邊解決那些愛使毒的天一教徒。
因爲慕容珩的插手,陣法已經被破。藍鳳扔掉了手中的竹笛,他最後留的一手已經用完,能夠連傷中原幾大門派的掌門已經足夠。對於葉尚宇,他們幾個長老聯起手來,也不怕他這武林盟主。
葉尚宇與藍鳳交手許久,對於藍鳳的武功已經摸了個清楚,這個藍鳳輪內力輪拳腳功夫均不是葉尚宇的對手,剩下這唯一的使毒手段還能稱之爲精妙。可惜,他在剛剛硬拼下毒和佈陣時消耗了太多的內力,要想再讓葉尚宇中招,只怕是不容易。
葉尚宇一把寶劍使得大刀闊斧,不再與這些天一教的長老周旋,而是直中求直中取,簡單粗暴的劍法讓藍鳳等人措手不及。葉尚宇逼近藍鳳,掐住藍鳳肩胛骨,一把將他扯到身前,嚇得身旁善於使毒老頭將毒粉撒向身後,葉尚宇看中這人反應極慢,便挑了他先下手,長劍一提,鬆開劍柄一掌推開寶劍,寶劍頓時沒入這老頭的心窩。
藍鳳掙扎着逃開,葉尚宇順勢取出寶劍,一腳踢向藍鳳,藍鳳被身後的同門拉起,躲開這一擊。葉尚宇的寶劍卻再次脫手,藍鳳正想笑話他同樣的招數用了兩回,胸口突然一痛,帶着黏膩血液的劍尖插在胸前。
跟他死在一起的,還有身後那個天一教長老。
一柄長劍刺穿了兩個天一教兩大長老。後來江湖上總是傳揚着這一幕,無人不敬仰葉尚宇的蓋世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