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是沒有眼淚的。
傳聞中的鬼,他們把眼淚留給了眷戀的陽間,把絕望給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我叫鬼魅,鬼界中的一個平凡鬼女,來自三千年前的東漢末年,曾經生活在一片蒼綠的竹林。
我在鬼界平平凡凡的生活了三千年,歲月流逝,現世安穩,依舊不改的是眼眸裡寂然。
我們的王是羅剎,那個傳聞中冷血無情卻無鬼見過的男子,傳聞他活了上萬歲,多年以來,他的傳奇遍及鬼界各地,他的容顏和身影卻只能成爲一個無法探知的迷。
只是許許多多的事情,就要在無法探知中悄然進行,無法言說。
我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和鬼界中的各類平凡的鬼女們一同種植鬼界無名花,因爲只有種好鬼界無名花,以其花根來汲取人間的生靈之血,把汲取來的血液來供給養着成千上萬鬼民們的血池,那樣鬼界的血液纔會源源不斷,鬼界纔會生意盎然。
我來自三千年前的東漢末年,曾經是一支竹子精,生活在最蔥綠的竹林裡,修煉了千年,終才化爲人形,在同類妖魔中也算佼佼者,只是……
我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正午跑去人間的繁華之地遊玩,偶然見一書生爲救一落水女子掉入河內,生命危在旦夕,情急之下,我使出法術救了那個書生,開始了我生爲妖魔的悲歡離合……
那是一個楊花落儘子規啼的傍晚,我將那個白色長袍的書生放在了一個沒有人煙的草屋內,正準備離去時,那書生卻翩然醒轉過來,伸手他便抓住我雲色的羅裙,水色的眼眸裡滿含微笑,他虛弱着身體對我說:“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
我在日光和天空的碎影裡看見他的笑,淡淡的像留不住的一抹雲,風一吹來便要隨風散去,那是無法留住的美好,我在蒼翠的竹林裡從未見過的清雅。
“不必言謝。”我聽見自己這麼說,那是我在人世說過的第一句話,爲了一個弱到爆的書生。
“小生不才,承蒙姑娘相救,只是不知那位落水的姑娘現如今如何了?”他微微起身,很是着急,“請姑娘告訴我。”
“她死了。”我平靜的回答:“我救你上來時她就已經死了。”那個我只見過一眼的女子,她是被那洛神河的河神看了去,她長得傾國傾城,在水裡掙扎時也楚楚動人,只怕神魔見了都會動心,所以被河神收去做個河神小妾獲得永生不斷地壽年,也屬正常,只是這個書生……
“怎麼會是死了呢?”書生立即就失魂落魄起來,他抓住身下的乾草,慘笑幾聲,“連我一個窮酸落魄的人都活了下來,她那麼富貴動人的人怎麼可以就這樣死了?我不信,不信!”
原來這書生對那個一身粉衣的女子早已經情根深種,若不是我乃妖魔,河神是神仙,自來妖魔不輕易與神作對,我恐怕會發發善心救了那個被河神擄去的姑娘……
“自古由來自有命數,你有何必強求,那個姑娘自會得到善終,你不必擔憂。”我笑,抽出他手心裡我住的裙襬,轉身就要離開,他卻一下坐了起來,一把抱住我的胳膊,不放開。
“姑娘,我見你出生不凡,求你便去救救那個苦命的姑娘吧……”
“我何來不凡?”我冷笑出聲,眼眸里布滿邪肆,不要忘了,我是個妖魔,不是神!
“你既可以救小生,那麼你必可以救那落入水的姑娘,求姑娘開恩!”那書生放開我的胳膊,便埋首在乾草地上死命的磕起頭來,邊磕便大聲請求:“求姑娘開恩!求姑娘開恩!”
“我救不了她。”我淡淡的說,看着那些殘碎的乾枯草間扎入光潔的額頭,鮮血在枯白色的乾草上打上血色的痕跡,莫名的我對那些人類所謂的愛情有了些許的好奇……
“不會的,你一身高上法力怎麼會救不了她?”書生高聲的回答讓我變了臉色。
“你知道我是誰?”我努力淡淡的問,人間只是我遊玩的地方,我不想惹麻煩,如果這個書生不乖的話,除掉他也沒什麼關係。
“我……”那書生立時就有些誠惶誠恐,他瑟縮的看看我,然後諾諾道:“小生天生就有一些他人沒有的特點,可以分辨妖魔鬼怪,我見姑娘不像是凡塵中人……”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看出我是人是妖?”我抱肩興致盎然的笑。
“是的,我可以看出來。”那書生準備了許久纔不打哆嗦的答道:“小生懇請姑娘救救傾城,只要姑娘能救傾城,小生願意用一切去交換,包括小生的命。”傾城是那個女子的名字。
這算是在和一個妖魔講條件嗎?我輕輕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無法完成。
“求你了……”那書生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傾城曾經救過我,我沒有辦法不管她。”
“她喜歡你嗎?”我頓了許久輕輕地問出了這個問題,“也許她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我不知道,我與她從未講過一句話,我只記得,那是一個下着傾盆大雨的寒夜,我趕考回來還未到家就得了很重的病,倒在她出城去往觀音廟回來的馬車前,是她叫車伕救了我,我只見過她一面,那時候,她還只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她對我笑,笑得很美好,我便那樣記住了她......”原來是美女救英雄啊,我笑的開心極了,爲什麼懷念會讓人那麼快樂?
“她自小在城主府長大,生活的快快樂樂,我原以爲我會看到她成親然後生子,而後兒孫滿堂,哪料造物弄人,她在年滿十六歲那年生母猝然離世,城主再娶他人爲妻,傾城的生活因爲繼母的加入而變得殘酷不堪,我不想她受這種被傷害的苦楚,便想着若有一日我賺夠了足夠的錢財就帶着她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誰知道......”書生埋首痛哭了起來,哽咽不已。
“你爲什麼不早點帶她離開?”
“我只是一介窮書生,沒錢沒勢,如何給她想要的幸福,她本應該是享有萬千寵愛的官家小姐,我又如何肯讓她跟着我受苦,只有賺足了錢財纔是正途,我們纔會有美滿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