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很清楚,這一去,是飛蛾撲火。
姬千顏或許能力出色,或許能保護她,但在a市,在陸念川心腹之地,他就算是強龍,也只有困在淺灘的份上。
他們不是親人、不是愛人,談友情似乎都有些牽強,沒道理讓他捲入這場悲劇之中暇。
現在的她,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如果爸爸還活着,她一定會想辦法把他救出來,如果他已經死了,那麼她也會盡全力,能報復他們一點是一點島。
低頭,慢慢將口中咀嚼爛了的竹筍吐出來,她起身,帶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開門離去。
同一時間,相隔千山萬水的a市。
光線明亮的實驗室內,何木森無力的躺在牀上,因長時間的咒罵,體力盡失,連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身在實驗室,實際上何木森卻並沒有拿他做實驗,只是爲他做了一些常規檢查,抽取了一些他的血液樣本而已。
何木森的父親被捉住,被迫做研究的事情距今已經相隔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很多事情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包括醫學。
風輕寒是夏竹家族中最出色的醫學研究員,雖然要研製解藥,最好還是用他的身體做實驗,但陸念川不允許,他就只好從他的血液樣本中查找蛛絲馬跡了。
這件事情目前爲止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風輕寒到現在這個年紀,也是隨時都有可能發病的,他同樣急需解藥,但這世界上總有一些事情比生命還要重要,比如他跟陸念川之間的友情,還有承諾。
“別白費力氣掙扎了。”
他一邊給他輸葡萄糖點滴,一邊無奈搖頭:“包媽媽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念川並不在a市,得知消息後他也盡一切努力挽救了,事情還沒敗露的時候,按照他的性子,是絕對不會留你活口的!但他卻留你完好無損的活到了現在……”
頓了頓,他又補充:“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想說念川他有多無辜,只是想告訴你,他已經很努力的在糾正自己了,他生來就不是善良之輩,甚至可以說是喜好殘忍的,能爲了你女兒退讓到這一步,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何木森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們還要謝謝他麼?謝他養了一個蛇蠍女人?”
風輕寒斂眉,不再多說。
不同的立場,不同的思維。
何木森從小就沒有生活在夏竹家族的圈子裡,他的生活、心態都跟正常人無異,自然不能理解他們這些人畸形的心理。
而他卻是陸念川的發小,從小看着他肆無忌憚的玩弄人心,踐踏別人的生命,一如許多人所言,他的確是個沒有心的魔鬼。
這樣的他,卻一分一秒的數着時間熬了四年,如果不是意外得知包淺淺還活着,那麼他的餘生還是會繼續一分一秒的數着熬……
他爲了包淺淺興沖沖的在加勒比海買了一座私人小島,島上的一切都已經裝修妥當,只等着跟她還有他們的兒子一起搬過去住了。
後來又擔心她長久的待在小島上會無聊,又派人在她熟悉的a市尋找一間小一點的、溫馨一些的公寓,等她什麼時候想家了,就帶她回來住。
其實這一切不過都是空想而已,他壓根沒打算利用何木森製取解藥,也就是說他頂多只有一年的時間了,短短一年時間,甚至一眼都能看到盡頭。
可他卻像是沒事似的,仍舊像個第一次戀愛的毛頭小夥子一樣,興沖沖的準備着一切,期盼着這短暫幸福的到來。
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
何木森說他是咎由自取、造孽太多,報應不爽。
他同意這個觀點,但同意的同時,卻還是忍不住心疼他。
僅僅一牆之隔,已經四天四夜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的陸念川仍舊身形筆直的站在落地窗前,一手緊緊握着手機,一手指間夾着一根香菸。
身後菸灰缸裡已經碾滅了厚厚的一座小山似的菸蒂,風輕寒推門而進,滿屋繚繞的煙霧嗆的他連連咳嗽,眯起來努力看了看,才勉強在落地窗邊看到一抹身影。
“再這麼抽下去,你的肺會受不了的。”
他疾步走過去,開窗通風,轉頭看向面容憔悴蒼白的陸念川:“她的父親還在這裡,她或早或晚總會來的,別她還沒來,你就先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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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這幾天他已經說過無數遍了。
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
確切的說,他應該是聽進去了,不然也不會日夜都守在這裡,不吃不喝,望眼欲穿的看着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頭,等着他的心上人來了。
甚至連他最寶貝的兒子都不管不顧了。
何木森盯着他慘白如紙的側臉,半晌,才試探着問:“念川,從何先生血液中提取出的抗體還有一些,我給你注射一點吧?”
這句話,他這些天也已經說了無數遍了。
又不是從何木森體中抽取了多少血液,只是正常內的一些血而已,他卻不知道在彆扭什麼,寧肯每天被疼痛折磨,也不肯接受。
陸念川不說話,剛剛點燃的一支香菸,很快抽完。
另抽出一根,剛要點燃,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清脆悅耳。
他立刻將煙跟打火機丟到一邊,接起電話,下顎緊繃,嗓音嘶啞:“說!”
電話那邊的人也知道他有多着急的在等消息,廢話不多說,直奔主題:“少夫人在y市機場被我們的人發現,現在正在飛回a市的途中。”
陸念川二話不說的掛了電話,拎起外套便向外衝。
風輕寒連忙叫住他:“哎——,她現在在飛機上,還要至少兩個小時才能落地!你先去浴室整理整理自己,鬍子拉碴的,像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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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念川按捺住想要飛奔到機場的心情,轉身給了他一個很細微的笑:“麻煩去幫我找套乾淨的衣服。”
這是他這四天四夜以來,臉上浮現出的第一個表情。
風輕寒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好,我知道了,你先去浴室,我一會兒給你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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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淺淺從機場出來的時候,一眼就從接機的人羣中看到了陸念川的身影。
他身材本就比常人修長高大,再加上那一套昂貴不菲的西裝,那張明星一樣帥氣俊美的臉,還有那渾然天成的優雅氣質,想不讓人注意到他都難。
很好。
看樣子這四天他過的很是滋潤。
包淺淺想要強迫自己笑一笑的,可臉部肌肉像是被凍住了一樣,不論她怎麼用力,嘴角沒辦法扯動一下。
她終究沒有他那麼好的演技,能一邊在心裡恨不得衝上去捅他兩刀,一邊在臉上對他款款而笑。
“包子,你回來了……”
他語調沉緩的問,揮手示意她身後的人讓開,親自爲她推着行李箱,與她肩並肩的向前走。
像是一個好脾氣的丈夫來接出差歸來的妻子一樣,眸光溫柔中帶着熱烈:“小包這兩天一直提起你,說想見見你。”
包淺淺垂首攏了攏耳畔的發,步伐匆促的向前走:“我有時間會去看他,我爸呢?我能先見見他吧?”
她目光筆直的看着前方,狀似不經意的問起。
“當然。”他輕笑。
包淺淺不再多說,心中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
活着就好……還活着就好……
司機安靜的在前方開車,後座的包淺淺緊緊貼在車門上,面無表情的看着車窗外急速後退的法國梧桐。
“餓不餓?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身邊,陸念川忽然輕聲詢問,順勢擡手揉了揉她的發。
包淺淺像是被針扎到似的猛然坐直了身子,身體快於大腦的做出了反應,一擡手,‘啪’的一下拍開了他的手。
陸念川表情一窒。
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厭惡被他敏銳的捕捉到,又深深的烙進心裡,濃硫酸一樣慢慢腐蝕掉了大半個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