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籬正了正傘柄,擡頭沉吟。
“這傘這麼小,要麼就你淋溼,要麼就我淋溼,也不知路還有多長,那可怎麼辦呢?”
梅馥也擡起頭了,說真的她心裡也沒有底,但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不如……你先回杜家,等我到了白府,便差人來接你。”少了夏雪籬或許自己動作還能更快些,當然,最後這句她還真不好開口。
“……娉娉是要趕我走?”
夏雪籬低頭,傘外雨幕遮天,彷彿隔離出一個隱秘的空間,他這樣肆無忌憚地叫着當初那個名字,語氣親暱,而那溫柔的神情更是毫不吝嗇地灑在梅馥臉上。
梅馥心中突突亂跳,這個男人……像一味毒藥,一不小心就讓人沉迷上癮。她本能地想逃脫,執傘柄的手方鬆開,便被另一隻強而有力的手箍住後腰,那力道不容她反抗,在她掙扎驚呼的當口一個俯身,便扣住了她的後腦,
脣齒交纏,呼吸交錯,每一次的深入與侵佔都有奮不顧身的味道。在夏雪籬的陣陣逼迫下,梅馥全然忘記了呼吸,如水面上的浮萍隨波漂流,被迢迢流水主宰、吞噬……隨遇而安的隨那水流一起去看盡海上繁花,參透歲月星辰,體會那萬丈紅塵……到了最後,化身飄零與水相融,永生永世不再離開……
梅馥記不得自己什麼時候伸出雙臂緊緊環住夏雪籬的肩膀,在彼此的灼熱喘息中互相追逐,帶着絕望的索取,主動加深了這個吻,捕捉着他的脣,貪婪地攫取着他的味道,啃咬着他的舌尖……梅馥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不過她知道,在這個時刻,她完全不想放開這個男人……
那便讓她放縱一回吧!
傘在彼此的動作間,被卡在兩人的肩膀之處,遮擋住半世芳華,也把這旖旎的一幕藏在雨幕之下,抵死纏/綿。
阿九心中叫苦,爲啥他最近每次出現都會撞見些不該看的東西。所幸雨太大,傘下的兩人似乎也很投入,都沒有發現他的到來。阿九於是拉了拉繮繩,打算悄無聲息地退出十幾米,等那兩人興致完了,在假裝剛到出現。可那馬卻似乎不太配合,被阿九快馬加鞭疾馳了一路,突然讓它改變風格走淑女路線,立馬不滿地發出一聲高亢的嘶鳴。
阿九身體一僵,暗道不好,果然,已經驚起了雨下的那對鴛鴦。他垂下眼睛,一本正經地回頭朝夏雪籬行禮。
“主子。”
夏雪籬點點頭,鎮定地理了理梅馥有些纏亂的髮絲,笑道:
“阿九來了,咱們走吧。”
比起他的淡定,梅馥早就臉頰通紅,方纔勇猛的瞬間煙消雲散。她躲開夏雪籬的手,蹬一下拿起油紙傘回頭,想了想,又把傘塞到夏雪籬手中,頭也不回地衝進雨中,麻利迅速地跳上了阿九的馬車,便摔下了簾子。
夏雪籬搖搖頭,也隨後上了馬車,一眼便看到梅馥抱膝縮在角落,便從車上八寶格中找出一塊幹帕,正要幫梅馥擦拭,看到她的抗拒便放到了她跟前。
“怎麼,做了事就不負責了?不過,我這次可是人證物證皆在,要耍賴可不成。”
“什麼人證物證?”
梅馥不自然,一擡頭便看到夏雪籬棱脣微腫,一副調侃笑意,不禁臉色更紅,眼睛也不知道往哪裡放。
“那,那只是個意外……”
“意外?”夏雪籬摸摸嘴脣,“可是我並不這樣認爲啊……”
“那是你的問題!”梅馥被他看得越發侷促,正想轉身留給夏雪籬一個高冷的背影,可某人卻不給她退縮的機會,只向前一步,便伸出雙手,把梅馥困在了馬車角落。
方寸之間,梅馥躲無可躲,雖然看不到,但也能感受到上面目光的灼熱與熱切,梅馥心中也是一片紛亂,她想努力理清思緒,再找出點狠話絕話,打破這尷尬的氣氛,奈何現在大腦一片空白,唯一的感知便是耳邊不斷清晰的夏雪籬的陣陣呼吸,彷彿一隻無形的手,再次把她的心臟拽住,倏地一下收緊。
“梅馥……”夏雪籬伸出手,撩開梅馥額前溼漉漉的一縷溼發。
“擡起頭來,看着我好嗎?”
或許是他聲音太柔太軟,梅馥幾乎是被蠱惑,有些迷茫又緊張地擡起了頭。
四目相對的霎那,彼此呼吸都是一窒。
夏雪籬已是輕輕地執起了梅馥的手,放在脣邊落下輕輕一吻。
“梅馥,不要再躲我了好嗎?你明明對我是有感覺的。”
他眼神十分誠摯,而聲音似乎也帶着魔力,如三月之雨蔓延參透,幾乎已經把梅馥好不容易澆築起的心防頃刻瓦解。
梅馥呆呆地看着他,幾乎想開口答應。
雙眼中有什麼東西要出來,梅馥身體顫了顫,別過臉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她的變化,夏雪籬如何不知道,他看着梅馥,面容上閃過一絲哀傷。
“過去的事……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不,夏雪籬,該發生都發生了,對不起,我還是……”梅馥擡起頭,面上已是溼潤一片。“我會活得很好,而你……也終會嬌/妻美眷,兒女繞膝……”
梅馥說不下去,“只是你我……”
“不,我會等,梅馥,我會等你改變主意……”
近乎哀求的語氣,讓梅馥心中一疼,淚水橫流間,她的雙手被夏雪籬緊緊握住。
“不要說得那麼決絕好嗎?哪怕是騙我……這樣,至少讓我以爲我們之間還有可能……”
梅馥回到白府的時候,已近黃昏。白鶴軒看到她一言不發地下了夏雪籬的馬車,也不好多問,只拱手禮貌客套地留夏雪籬小坐,可車上那人卻充耳不聞,只撩簾目不轉睛地盯着梅馥的背影,直到身影完全看不見還貪戀地捨不得移開。
這兩人……莫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白鶴軒心下咯噔,但也維持着面上的平靜,直到夏雪籬的馬車遠去,才迫不及待地轉入花廳,卻見梅馥怔怔的抱着一個瓷杯坐在桌前,桌子上的飯菜竟都一口未動。
“不是說沒有吃飯嗎?”
白鶴軒皺眉,本想敲打下她和夏雪籬之間的事,但話纔在口邊,突然想起梅馥義正言辭地和自己劃清界限訂立契約,爲了不遭她反感,便也忍住了。
“看到你安然無恙回來我就放心了,不管發生什麼事,先吃點東西,因爲後面我還有要事和你商量。”
聽到要事,梅馥的面容終於有些動容,“什麼事?”見白鶴軒堅持不說,只得開始吃飯,別說他還真是個細心人,這桌面上的菜色搭配得當,梅馥胃口大開,連吃了兩碗才放下筷子。
“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白鶴軒看她恢復了精神,也不囉嗦,簡明扼要直奔主題。原來就在梅馥失蹤的這幾日,復修後的慈濟堂竟又被一把大火燒了。
梅馥眼皮一跳,“有沒有人受傷?”
“這倒沒有,不過……”白鶴軒沉吟,“不過這才短短數月,怎麼又會無端走水……”
“你是說……”梅馥手中的瓷杯重重地砸在桌上,“可找到什麼證據?”
“這一次倒是做得十分高明,不過你那個魁姐似乎看到了什麼,這一次,她也不打算再繼續躲着,決心報仇!”
“他們現在在哪裡?”梅馥理了理頭髮,從座上站起。
“安置在我京中的另一處莊園,我已派人暗中保護,魁姐很是擔心你,剛剛你回來時我已讓人去接……”
白鶴軒看着梅馥是臉色很是不好看,不由自主心下一沉,便是脫口而出。
“別擔心,一切有我。”
“有什麼好擔心的?!”梅馥輕笑,她重新坐下在桌上放了兩隻乾淨的瓷杯,一左一右兩兩斟滿,眉目間已是一片堅定。
“這次連魁姐都不再沉默,該要回來的東西我肯定不會手軟,至於那些人,死期也到了!”
第二日天明,梅馥便在夏雪籬的引薦下,入了皇宮。面對梅馥的開口,夏雪籬完全不問緣由,便依言照辦。在梅馥堅持要乘白府馬車入宮的當口,阿九抱臂冷哼。
“有些人啊,明明說得那麼堅決,但是能用到人的時候又厚着臉皮上來,真是……”
梅馥臉上一紅,馬車裡已傳來一聲清冽的低呼。
“阿九——”
阿九瞪了一眼梅馥,一個翻身上了馬車,等揮動馬鞭的時候,終於忍無可忍道。
“主子,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您,您卻還這樣縱容,說到底要好處,至少也要先收點利息,免得讓人家白白利用……”
他跟在夏雪籬身邊多年,早就侵淫了他的手段和作風,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主子居然會這樣毫不利己地幫助一個人,想來也是詭異……
皆說紅顏禍水,情愛毒藥,想來就是如此吧。
阿九腹誹着,連罵了數聲狐媚子梅馥,還覺得爲他主子不平。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身後重重一嘆。
“多捂捂,冰塊也會有融化的一天不是麼?”
他的聲音透着些許迷茫和濃濃的不確定,竟然能讓翻雲覆雨的主子出現這樣的忐忑,也真是……
可對上那面冷心硬的女人,阿九怒瞪一眼身後的白府馬車,好似恨不得戳出幾個洞,再把梅馥那女人提出來暴打一頓。
“若是千年寒冰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