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寧冷冷一笑。夏雪籬手中的籌碼,一來便是京城四座城門,防止增援人馬突襲入城;另外一處,便是這皇宮。
“四個城門都已經是我們的人,他們既然還想熬,那咱們就陪他們熬下去。”
另一邊,梅馥快馬加鞭日夜兼程抓緊趕路。
大雪紛飛,路上溼滑路堵,別說三日與梅家兄弟們匯合,怕是五日能趕到都只能稱之爲幸運。
“夫人,前面雪崩路斷了!”
“什麼——”
梅馥大驚失色,過了一秒,還是心懷僥倖道。
“那,那抓緊清雪需要多長時間?”
“這——”
手下人猶疑,越往北走,這雪就一天比一天大,就算把這一截路連日清走繞出這個彎口,等出塞時,誰又能保證不會再遭遇雪崩?
梅馥也想到了,一時之間本就蒼白至極的臉色越發難看,顫聲艱難道。
“你,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這次本就……不是去……”
她說不出去,塞外苦寒,大雪壓城,道阻且長。他們進時困難,那即使有追兵,自然也……夏雪籬啊夏雪籬,卻尋求幫助是假,你最終還是希望我能遠遠地離開吧?!
梅馥雙眼朦朧,那流出的淚遇冷霎時凝成一串串冰晶,壓得她睫毛一陣重。
隨行人看到她這個樣子,頓時明白已被識破,然而不忘夏雪籬的交代,還是堅持道。
“夫人,主上還等着塞外的援兵,咱們……”
梅馥慘然一笑,打斷了他的話。
“援兵到了,若是趕不上那還有什麼意思!”
手下人還欲呵止,忽見她一揚馬鞭。
“夫人,活着纔有希望,您怎麼能——”
他話還沒有說完,忽然看到一隻利箭從天而降,直直朝着梅馥的馬頭射去。
梅馥猝不及防,等發現時急急勒馬,馬兒險險躲過,終究身體不穩,傾斜着滑到,而馬上的梅馥也飛了出去,落在了幾米開外。
顧不上渾身疼痛,梅馥在雪地間撐起手正要爬起,一根鞭子已經從天而降。
梅馥驚愕,避無可避間那鞭子落在了旁邊的雪上。
一隻手拎起她的腰,把她撈上馬背。
“死丫頭,見了二哥還要躲!”
梅馥迷茫着雙眼,待看清那雙熟悉的面龐時,霎時說不出半句話來!
多年未見,那張揚囂張的二哥已然多了人世間的滄桑,他箍着梅馥,力道大得嚇人,根本讓梅馥沒有半分力氣掙脫。
“二哥,你怎麼……”
“若是再不出現,你恐怕又要跑了吧!”
梅馥愣了一秒,儘管前一刻已經全部否定了一切,然而還是哆嗦着嘴脣開口道。
“二哥,你和我說,大哥是不是已經被封了侯爵,這次借兵……”
看着眼前人面上沒有一絲波瀾,梅馥聲音越來越小,完全已經確認又被夏雪籬那廝騙了。
夏雪籬,你好狠……你好狠的心吶——
“啊——”
梅馥痛苦地蜷起身體,如一張斷了弦的弓仰天長嘯。
梅韻緊緊地抱着她的不斷髮抖的身子,饒是已經下定決心,霎時也浮出不忍。
夏雪籬的書信早在幾日前便送到了塞外,梅家三兄弟對這個妹夫一向有些偏見,然而看到字裡行間那句句真情與言真意切的拜託之後,就算石頭心腸,也已然軟化。
見幾日天氣不佳,幾兄弟商量之後,便讓老二梅韻先到路上迎接,還好,他趕上了。
梅韻臉上露出一絲慶幸,越發地環緊梅馥虛浮下滑的身子,看着她空洞無神的眼眸,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他說了很多,從父母親情,人間大意,血親手足講起,然而梅馥就像死了一般,癱在他的懷裡,了無生氣,終於,梅韻嘆了一口氣。
“阿馥,你不是已經有了一個孩子,現在——你也要爲他想一想。”
是啊,她還有琅玕……
梅馥失神,她還有這樣一個孩子。
注意到她目中閃過一絲光亮,梅韻連忙道。
“阿馥,難道你忍心看着他還要失去娘嗎?”
“不,二哥。”
梅馥直了直背脊,顫抖着穩住情緒。
“琅玕不會失去娘,也不會失去爹。二哥,這次我一定要走……”
說完,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她一把奪過鞭子,往梅韻身上揮去,梅韻措不及防,急急閃躲,終究眼睜睜地被這個蠻橫地妹妹推下了馬背。
“阿馥,你——”
“二哥,對不起……”
梅馥揚起馬鞭,那一抹道別的話最終嚥到喉頭。
沒有道別,至少還會再見不是!
生怕後面的人追來,她不再停留,順着回來的方向一路狂奔,消失在茫茫白雪之間。
眼見大兵壓城,顧少元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夏雪籬看了看微泛青的天邊,緊繃了數日的臉龐上總算露出一絲欣慰。
“算起日子,阿馥應該已經到塞外了吧。”
顧少元不語,卻也同時循着他的眼神往外望去。
一個、兩個都是如此!!!
羅敷公主一身紅裝,髮釵分毫不亂,氣憤地踱步到城牆上。他們還來不及什麼做戲,那阜寧已經等不及發動了兵變,害得她堂堂一國公主,莫名其妙和這些中原人死守皇宮,想到興許會不明不白隕滅於此,羅敷絕美的臉上露出感傷的神色,惱怒道。
“怎麼偏生我這樣倒黴,若是能活着回去,雲展墨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夏雪籬聞言,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阜寧和雲家到底有淵源,若不想和陳國撕破臉,她應該會放公主一條生路。”
“當我是傻瓜嗎?”
羅敷咬牙。
“她幾月前就向陳國雲府尋求幫助,然而,偏生展墨和皇帝哥哥最後都選中了你,雲鼎侯就算反對,也回天乏術。若是我還有活路,那才奇怪!”
“既然如此,那公主現在還不傾囊相助,是想看夏某笑話嗎?”
“……你懷疑我藏私?” 羅敷臉一陣紅一陣白。
“皇帝哥哥要送的火器也一件不少送到了,我堂堂公主也和你們共存亡了,你還想怎樣?”
“自然還有公主您的嫁妝!”
羅敷一驚,顧少元也側目。
這羅敷公主入中原,本就是來聯姻擇取夫婿的,若只是單方合作幫扶,何需弄出這樣一個大動作,而陳國的人,也不會愚蠢到明明知道阜寧的禍心,白白讓一個公主前來送死。
想到這裡,顧少元突然明白了前幾日他向夏雪籬建議護送公主出京城,卻被他笑着否定,原來——
羅馥銀牙緊咬,沒錯,她隻身前來,當然還有別的目的。
皇宮城牆下,火光漫天,大片的火把從南城門破口,逐漸向皇城逼近。
“公主,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隱瞞嗎?若是這樣,夏某不介意再加上一個欺辱婦人的名頭!”說完那個一身白衣的男人便要逼過來,羅敷本能地一驚,往後退了一步,酌定的面容終於現出一絲慌亂,氣定神閒的姿態已然打破。
“阜寧攻城的時候,我不介意把你先祭上。”
“你敢……”
話雖這樣說,然而她肩頭的聳動已經表明了心頭的猶豫,她完全相信夏雪籬辦得到!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