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再想起那個面具惡魔的故事,有多害怕看見血腥佈滿臉龐的悲傷畫面,那只是一個不小心戴錯面具的男孩,不小心誤入惡魔符咒的男孩,如同《天鵝湖》裡的故事那般
她又忍不住哭了,她已分不清是爲媽媽的死亡悲傷,抑或是爲了面具男孩憂傷,此情此情,讓她忍不住胸口積塞的滿滿愁緒,晶瑩的淚珠兒就像是一顆顆璀璨透亮的水晶,在她湛清的眸眶中凝結,落淚成花
“爲什麼哭?”
一陣很輕很細,低到她幾乎聽不見的嘆息劃過。
鷹的高大身影已經矗立在她的眼前,面具下,那雙剔透的冰瞳,泛着銀色的光芒,雙瞳之間清晰地映射着的她清冷的臉龐,黑色髮絲輕揚。
他不着痕跡地扯着那雙碎片斑駁的手套,就算連皮扯肉,他的眼神亦沒有一絲閃爍,疼痛對他來說早已不知道是什麼感覺,然而這次,他彷彿聽見自己怦怦心跳的聲音。
久違到他幾乎忘了自己還有着心跳。
她噙着模糊的眼淚,雙眸一動不動地睜着,害怕自己一眨眼,便會淚如泉涌,使了很大的氣力,深深凝視着,視野逐漸在她清晰,她愣怔地看着自己的倒影,映在他雙瞳之中的震駭。
那晶透到極致的銀色灰瞳,炯然眸光,彷彿宇宙中破裂的一道極光,擁有極其強大的力量,只需她再多看一眼,便被他吸附住,爭也爭不出來
而她那隨風揚起的黑亮長髮,爲他的冰瞳增添一抹奇異的黑色,沒有止境的黑色,竟將他的深瞳映襯得如此驚豔!
“爲什麼哭?”
他又再問了一遍,心口因爲她的冰晶的淚光,破碎了一個出口,將他積聚在胸口的冷焰瞬間凝結,化爲一聲無奈地嘆息,很想問她,爲什麼而哭泣?
他的瞳孔就像是純淨的獸,看着她瑩潔透明的淚珠兒,不懂女人的眼淚。
彷彿胸口被什麼力氣撞擊了一下,他的指尖有絲顫抖,下意識地好奇地拂過她冰冷滲溼的臉頰,指尖沾過一絲水光,然後好奇地望嘴中一送,含住那溼潤的晶瑩,細細咀嚼——
原來,女人的眼淚不是苦的,而是鹹淡有味兒,讓他有種一嘗再嘗的yu望。
他輕柔的嗓音,有種冷風拂過的清冷,然而卻是有溫度的,奇異地劃過她心底,揚起一陣暖流。
爲什麼哭?
這個答案,或許她自己都無法參透,僅僅就是看着那個場面,僅僅就是看着他血流成涌,僅僅就是想起過去的憂傷
她愣怔着睜大淚光婆娑的眸子,只覺着那隻血色面具離她的視線越來越近,越來越被放大——
倏地,一道冰冷的薄脣貼上了她的眼瞼,她慌得來不及做反應,反射”地扣下睫毛,淚水順勢擠出眼眶之外,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落入了這片軟脣之中!
他竟然在吸吮她的眼淚!
很輕很柔,彷彿動物那般,用着最原始卻最起作用的脣舌,一遍一遍,彷彿透着寵物的習”,舔舐着,着她綿長的眼淚
不同於他冰冷的脣瓣,他的舌尖是有溫度的,靈活地勾纏住她捲翹的睫毛,單純地重複着吸吮的動作,彷彿這味道極其的好嘗,令他捨不得鬆嘴,恨不得抽乾她所有的淚水。
她心絃猛然一震!
從未感受到如此深刻的觸動!
這是這個冰冷獸類,這個不讓任何女子輕吻他嘴脣的惡魔,破天荒地,第一次吻上她的臉,第一次將他吝嗇的脣瓣施捨在她頸部以上的肌膚夾雜着他血腥的味道,很冷很冷,卻柔得讓人傾嘆。
竟然還有人吻睫毛,吻眼睛的!
竟然還有人吃人的眼淚!
不,他不是人,他是獸,他會吃人的眼淚,他會侵佔人類,可他,不會允許人類觸碰他的軟肋,他的軟肋,就是他的脣瓣
想起她腦海中回放到第二晚,當她的嘴無意中觸碰到他的冷脣,那夜,他狂了似的侵佔——
疼痛,是那麼清晰地劃過胸口,驀地,溫晴如夢驚醒一般,這才恍然大悟!
她究竟做了些什麼?
竟在這隻冷獸面前,掉下了難堪的眼淚!
竟毫不閃躲地任由這隻沒有人”的惡魔,一再親吻她的睫毛!
她準是瘋了!
“走開——”
她大斥一聲,隨即雙手用力推開他的身子,狼狽地轉過眼神,讓那些莫名的眼淚強擰在稀薄的冷空氣裡!她快速拂去心底掀起的驚駭,將這幕影像摒除在心門之外。
轉過頭,她已是一臉冷倔,眼眸中憤怒的火光,彷彿在控訴着這個無惡不作的冷獸,他有什麼資格僞善?有什麼資格問她爲何要哭?有什麼資格親吻她發自內心的眼淚?
“哭?我哭爲什麼剛纔沒撞死你?”
她想也沒想,衝口而出的話語,如劍鋒芒,令他的眸光閃爍一下。
這時,司機走上前,剛檢查完銀色悍馬的他,附在奇巖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剎車管事先被人動了手腳。”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入鷹的耳朵,溫晴渾然一顫,但眸光毫不畏懼地回視他。
奇巖暗暗一驚,忙走上前:“對不起主人,是我的疏忽!那天一早便知道溫小姐動過手腳,但是後來因爲忙其它事,忘記將車子送去整修主人,請懲罰奇巖吧!今天的一切都是奇巖的過錯,如果不懲罰奇巖,奇巖將沒有臉再呆在主人身邊!”
奇巖的話語令溫晴愕然,原來他們早就知道她做過手腳那他爲何那日不說?他完全可以找着各種理由,握住她的把柄,對她肆加要挾纔是!
握緊拳頭,溫晴忽然覺得自己可笑。她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原來一切都已在他們的眼皮底下。
那麼說,那禽獸明知車子有問題,還敢開來,他究竟是恨她到什麼地步,拼了命也不肯放她走?
她深吸一氣,略過鷹斑駁的血跡,凝視了奇巖一眼,轉眸,迎上厲天湛清冷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