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到了顧老爺子和馮氏的心裡，臉色緩和下來，“那就聽閨女的，先付一半，等你將四丫弄到手後，再將另外一半送過來。”
“您放心，到時我親自給您送銀子！”李氏眉開眼笑。
顧連升覺得李氏笑得很是刺眼，他不想分兩次拿銀子，可爹孃都同意了這事，他若開口反對，倒顯得他小家子氣。
他捏了捏手裡的小銀錠，這五兩銀子正好可以到酒樓裡宴請幾桌，請同窗好友們相聚一番，作詩飲酒，豈不痛快！
算算，他已是許久沒與同窗好友相聚了，正好今兒得了這五兩銀子，可以找個日子好生聚聚。
顧連升腦子裡不斷地想着作詩飲酒，對於屋裡幾人的互相吹捧，是一點兒都沒放在眼裡。
說了一會兒子話，李氏頻頻望向門口，“你家四丫這都出去好長一會子了，怎麼一直不見回來？莫不是掌櫃的不在，賬還沒算好？”
聽李氏這麼一說，馮氏也察覺到不對，想使喚閨女去尋掌櫃的問問，忽然間房門被人拍響。
李氏面上一喜，“四丫？”
屋裡沒人回她，誰也不知道門外是不是四丫。
隨着敲門聲停下，門外響起李順子的大嗓門：“金叔？金叔？都收拾好了沒？外頭天陰了下來，怕是要落雨，咱們得趕緊回去。”
聽到聲音不對，李氏很是失望，扭頭跟馮氏說道：“讓人去找找吧，你家四丫模樣太出挑，別遇到了什麼事。”
若是以往，馮氏定是拒絕去尋人，可眼下還有五兩銀子在前面吊着，她也不好說拒絕的話，便衝閨女使了使眼色：“去開門，順便你出去尋尋掌櫃的，問他賬算好了沒。”
顧枝兒應了一聲，快步去開了門。
門一開，李順子一臉焦急的往裡瞅：“金叔呢？”
“我爹在裡面呢，進去吧。對了，你來時，可曾看到客棧掌櫃的？四丫去尋他結賬，這都好一會子了，一直沒見她回來。”
李順子頓了頓，目光訝然：“四丫早自個兒走了！她說又跟金叔他們吵了一架，說金叔攆她走，不讓她坐我牛車回去，她自個兒花銅子，另外僱牛車回去了。”
“啊？”顧枝兒傻眼了，隨後扭頭喊馮氏：“娘！四丫跑了！”
李順子的嗓門可不小，他這話屋裡的人都聽到了，全都變了臉。
李氏更是面露慌色，小聲問馮氏：“這丫頭好好的怎麼一個人走了？莫不是、莫不是偷聽到了什麼……”
馮氏心頭一跳，覺得有這個可能，臉色當即煞白。
“別慌。”顧老爺子面色無異的安撫道，“就四丫那狗脾氣，若是真偷聽到了什麼，她只會立即大鬧起來，鬧得咱們名聲盡毀，不會偷摸的自個兒跑掉，她不是能忍的人，當天的氣當天撒，不會留着過夜的。”
這確實是顧棠的脾性，不得不說，經過這麼些日子的“相處”他也算是摸清了幾分顧棠的脾性。
李氏不瞭解顧棠，聽到這話，她半信半疑，催促道：“你們趕緊回去，回村後，看她有沒有回家。”
“對對對，趕緊回去看看！”一旁的顧連升也急了，四丫如今在他眼裡就不算個人，那是行走的五兩銀子！
“枝兒，掌櫃的不尋了，過來揹你娘出去，你大哥身子弱，頭上的傷又將將好，背不了人。”
顧老爺子習慣性的使喚着閨女，全然忘記了馮氏如今的體格。
就顧枝兒那瘦弱的小身板，別說是背馮氏，馮氏坐在她身上，都能把她壓個半死！
李氏嘴角抽抽，瞅了一眼顧枝兒，見她還真一臉傻乎乎的應下，小跑到馮氏牀前蹲下，打算背馮氏出去。
眼看馮氏就要爬上顧枝兒的背，李氏難得起了一分善心，將顧枝兒拉扯起來，指着李順子說道：“讓順子兄弟幫忙將人揹出去，你瞅瞅你這身子骨，仔細累散架了！”
這話一出，顧老爺子等人全都面色尷尬。
好在李順子好說話，背個老太太而已，能有多重？
“王家嫂子說的對，還我來背吧，左右也沒多遠的路。”
聽到這話，顧老爺子鬆了一口氣，一臉感激的對着人誇讚了兩句。
這話說的輕鬆，可真等馮氏爬上自個兒的背，明顯超重的份量差點將毫無準備的李順子壓趴下。
他急忙用勁兒穩住身體，暗中蓄力，心中一片苦。
他嬸子這也太重了！
這分量不像個老太太，倒像個壯年漢子！
想起先前四丫說她奶一天兩頓，頓頓都是魚肉爲食，當時自個兒雖面上信了那話，可心裡還是半信半疑，覺得不太可能。
如今被這重量壓着，李順子再不敢懷疑。
一個病了的老太太，重量不減反增，除了頓頓吃肉以外，他想不出別的來。
深吸一口氣，李順子咬牙站起身，腳下忽然蹌踉兩步，嚇得馮氏白了臉，顧老爺子急忙扶住人，幫李順子穩一穩。
待穩住了身體，李順子這才揹着人艱難的往外走。
“我跟你大哥跟着，你留在這邊好生看看，看可有遺落的東西沒拿。”
顧老爺子隨口吩咐着閨女，讓她別急着走。
顧枝兒乖乖應下，開始在屋裡四處查看。
李氏也沒走，等顧老爺子一行出了屋，她攔住顧枝兒：“這屋裡一眼便能瞧清楚，能有什麼可落下的？別翻騰了，趕緊的，咱們得回了，等會要是真落了雨，咱們都得頂着冬雨回家！”
顧枝兒停了下來，掃了一眼屋內，確實如此，這屋子一眼便能掃盡，除了一張牀一張桌子以外，其他啥也沒有，真有啥遺落的東西，不用翻就能看到。
“確實沒有遺落的東西，咱們回吧。”
等李氏、顧枝兒出了客棧，顧家人已全都坐上了牛車，個個都用被子包裹着，生怕受凍。
見顧枝兒出來，顧老爺子不在意的問：“可有東西遺落？”
“沒有，我都找遍了。”“成！那就都回吧，你娘病着這樣，你該是要回來瞧瞧的，明兒路上要是能走車，你讓大貴趕車帶你回家看看。”
“唉！”顧枝兒高興的應了一聲，她身後的李氏直翻白眼。
原以爲自個兒重兒輕女，沒想到這顧家比她更勝一籌！
這真是……投生到顧家做閨女的姑娘們，上輩子一定是做了孽！
等顧枝兒上了牛車，王家的牛車沒有跟在李順子的牛車後面出城。
他們這次過來，除了想看顧棠以外，還要買些瓦罐回去。
冬日天冷，等落雪的時候，家裡一日只給吃一頓飯，各房分一個瓦罐，哪房有本事加餐，哪房便能多吃一些，王家二老不管這些。
李氏這房已經有了一個瓦罐，但她想着家裡的兩個小子都在讀書，隨意弄些糊糊加餐是不行的，她想再買個燉肉用的瓦罐，冬日裡好生給兩個小子貼補貼補。
因此，等顧家人走了後，王家的牛車直奔賣瓦罐的店鋪，想着趕緊過去買，買了就立馬回去，這天確實陰的厲害。
天陰下來，不止顧王兩家着急，顧棠那邊也有些不順。
在城門口僱傭牛車的地兒，她一連問了三人，都不願去上河村幫她帶信，說是天陰要落雨，甚至有可能要落雪，都不想去。
顧棠倔脾氣上來了，將送信的價格翻了三倍，很快便找到一個知道上河村的壯年漢子。
那漢子有時趕車送人時，會經過上河村，路非常熟，這讓顧棠放心不少，讓他進村就問人，就說找顧萬成（三叔公名字）。
打發走了壯年漢子，顧棠找了個賣油餅的鋪子，買了十來塊油餅用一塊麻布包着，隨後便沿着城牆根往西走。
越往西，這城牆根下面的乞兒便越來越多，似乎是聞到了油餅的香味，個個都盯着顧棠手裡的油餅瞧，目光猶如餓狼。
顧棠適可而止，沒走多遠便停了下來。
她不知道這些乞兒哪些是善哪些是惡，她隨意瞥了幾眼，朝一窩小乞兒們走去。
這些小乞兒約摸有二十來個，都是手腳齊全，模樣齊整。
就因爲如此，這些小乞兒才格外的顯眼。
正常來說，手腳齊全模樣齊整的小乞兒，不管男女，都是搶手貨，那些人牙子可不會放過這無本的買賣，早早便會將人擄走賣掉。
可眼下，居然會有二十個小乞兒完好的窩在城牆根底下，但凡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背後指定是有人震着。
顧棠先是確認防狼噴霧和電棍已全部穿戴上，接着便將手裡的油餅扔過去。
這宛如天降美食的操作驚住了小乞兒們，靜默一息，下一瞬便搶成一團。
等油餅分搶完，顧棠從袖子裡拿出一塊銀閃閃的銀子，“想請你們做事，每日巳時上工，酉時結賬，一日一結。做不做？”
小乞兒們安靜下來，傻傻的看向顧棠，又看了看顧棠手裡的銀子，不知道這是在拿他們取笑，還是想把他們騙走。
這些小乞兒大的跟顧棠歲數差不多，小的只有五六歲，雖然知道天上不可能掉餡餅，知道面前這人可能心思不正，但他們還是動心了。
有兩個十來歲的小乞兒，動了動腳想站起來，卻被身旁歲數大些的小乞兒一把拉住。
他們都不說話，拉住人的小乞兒指了指西邊那條小巷子，目光嚴厲。
被拉住的小乞兒變了臉，看到巷子顯然是想到了什麼，低頭坐回原位，悶頭繼續啃餅子。
顧棠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也跟着往那條巷子瞧了幾眼，沒什麼特別的，就是普通的小巷子，一般住在這種巷子裡的人，家境都不怎麼好，住宅更是又擠又小。
但這應該不是小乞兒變臉的原因，難道是小乞兒們的背後之人住在哪裡？
收回目光，顧棠不動聲色的將手裡的銀子往他們面前遞了遞：“我手裡的是銀子，三兩重，你們要是來我這上工，要不了幾日你們每人都能掙下這三兩銀子。”
這話一出，小乞兒們的目光越發火熱起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小乞兒們是真的動心了，像是下一刻便會答應一般。
可奇怪的是，不管目光再如何火熱，這些小乞兒還是不爲所動，依然狠心搖頭拒絕。
明明都心動了，卻一次兩次的拒絕，顯然，這些小乞兒們身不由己。
顧棠將銀子收回，又道“知道你們做不了主，那就去找能做主的，明兒巳時初，我還來這邊找你們，到時你們若是真不願意到我這邊來上工，那我就另找人。”
小乞兒們沒想到他們都拒絕兩次了，面前這人還會給他們機會，面對這樣的誘惑，吃了太多苦的小乞兒再也按耐不住，大的領着小的，一羣人迅速跑走了。
顧棠盯着他們的去向看了一會兒，只見一羣人直奔那條巷子。
顯然，他們背後之人就在那條巷子裡。
收回目光，顧棠打算先回去，明兒再來一趟。
將轉身，她發現四周竟是圍上來十來個乞兒，都是成年的男子，有瘸腿的，有眼瞎的，還有四肢健全的。
嘖！
看來這是漏財引起的。
顧棠將手伸進胳膊上挎着的包袱裡，從裡面掏出防狼噴霧，先發制人的噴向四周的乞兒們。
顧棠抽到的防狼噴霧是高濃縮水溶辣椒精製成的，效果非常好，誤噴了人也沒事，用水洗洗就好了。
紅色的辣椒精迅速噴向四周，射程比顧棠想象中的要遠，非常精準的落在乞兒們的雙眼上，瞬間便響起一聲聲慘叫。
很快，四周圍着的乞兒們，一個接一個的躺在地上捂着雙眼，雙腳四處亂蹬，左右滾來滾去，疼的撕心裂肺。
還剩三個她沒噴，只因在頭一個乞兒中標後，這三個乞兒直接跪下磕頭求饒，而餘下的乞兒卻依舊不死心，還想繼續上前圍堵她。
顧棠毫不留情的將剩下的乞兒全部解決掉，只留下跪着的三個乞兒。
顧棠上前兩步，不耐的讓他們閉嘴，向他們打聽小乞兒們的事：“方纔那些小乞兒你們認識不？平日裡都還是跟着誰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