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人從最初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哪裡來得及計較他的失禮,趕緊端了大紅雕漆托盤上前,兩隻金盃裡溢出濃烈的酒香。
他也不等人讓,主動端了兩杯酒,笑吟吟看着風荷,把一個杯子喂到她脣邊。風荷羞窘不已,粉頰上爬上兩朵紅雲,瞪着男子的眼睛裡明顯是不滿。全福夫人看着不像,欲要阻止,可是四少爺的脾氣那是出了名的,誰敢老虎頭上拔毛,俱是低了頭只當沒看見,來當這個全福夫人那還是看着老太妃的面上呢,不然誰樂意來。
杭天曜一把攬了風荷的纖腰,湊到她耳邊輕問:“娘子怎麼不喝?”
風荷又氣又急,胸口堵了一口氣上來,不由恨恨瞪了他一眼,劈手奪過他手裡的杯子,一仰脖一飲而盡。
沒想到他竟是大聲叫好:“娘子不但模樣嬌媚,而且性情爽利,夫君我煞是喜歡,哈哈。”說完,他也是一氣飲盡。
門口立刻有小廝請他前去敬酒,他當即撩了杯子,大笑着往外走,一腳跨出門口,卻不忘回頭與風荷拋了一個媚眼,半點不避忌的笑道:“娘子好生等着,夫君我去去就來,放心,我不會多喝的。”
風荷望着他遠去的高大背影,恍如做了一個夢,還真是個*紈絝,第一日就把她的臉丟盡了,來日有的饑荒打了。
杭天曜一走,就有伺候的人請了她的丫鬟進來,沉煙又是緊張又是不安:“小姐,你還好吧?”
“很好,多謝兩位夫人。你們辛苦了。”風荷輕輕握了握沉煙的手,給了她們一個鎮定的眼神,很快應付起了屋子裡剩下的人。
兩位全福夫人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方纔一應行事已經把她們嚇得不行,好在新娘子是個聰慧的,不由對她抱了真誠的笑意。風荷親自遞了兩個紅包過去。
接下來,便是賞賜小丫鬟們、嬤嬤們、媳婦們。董夫人準備了許多不同份量的金銀錁子,就是爲了今日撐足風荷的臉面,屋裡伺候的人頓時喜氣洋洋起來,鬨笑着上來領賞。
沉煙應付着衆人,雲碧扶着風荷去了淨房,更衣梳洗,一會子應該還有許多杭家的親眷來看她呢,她要打點起精神,不能第一日就叫人瞧低了。
風荷梳洗停當,換上了另一件簡便些的喜服,葉嬤嬤領了微雨芰香進來,手裡端着兩個托盤。
“少夫人,快吃些吧,怕是還要鬧幾個時辰呢。”葉嬤嬤心疼不已,端起一盅燕窩粥餵給風荷。
到底是幾十年的老人了,這麼快就改了口,唉。風荷笑着接過,小口小口吃着,又用了幾塊糕點,便沒有食慾了。
才把東西撤下去,外頭就響起了一片喧譁嬉鬧聲,風荷忙站起身往外迎,這個時候應該是杭家的女眷們來看新娘了。
新房凝霜院,坐北朝南,是個二進的小院子,大門進去就是筆直的甬道,第一進正面五間正房各帶一個耳房,充作待客宴飲的地方,第二進亦是五間正房帶耳房,纔是風荷起居住臥之地。第一進與第二進之間有個小小庭院,倒有幾株很有些年份的大樹,餘者稀疏幾支花草。東西對面兩溜低矮的房子,該是下人們住宿之地。
新房後邊不遠還有兩個小院子,比鄰而居,那是老太妃留給他們將來的孩子住的,現在空着。
隔壁還有一個不大的院子,人都喚作茜紗閣,有迴廊相通,那是杭四少的姨娘們住處。
風荷在臥房門口遇上了杭家一行人,好幾十人,也鬧不清誰是誰。總之最前邊是個滿頭銀髮的老婦人,一身金色吉祥如意紋樣的長褙子,滿頭珠翠,笑得和藹可掬,看得出來是真心高興。
風荷心中有數,急走幾步雙膝跪下:“孫媳給太妃娘娘請安。”
老太妃左邊一個二十出頭的敦厚婦人,右邊一個年貌嬌小作婦人裝扮的美貌女子,風荷估摸着都是老太妃的孫媳婦。老太妃趕忙笑着攙起她:“什麼太妃娘娘,沒的生分了,老四一向喚我祖母,你隨着他就好。”
“孫媳拜見祖母。”風荷再度屈膝。
老太妃端詳她容貌氣度都是一等一的,怕是眼下府中所有小姐夫人都不及她,越發歡喜,摟着她笑道:“好孩子,一家人客氣什麼。來,咱們坐着,這裡都是你的嬸子嫂子們,我指給你認識。”
風荷順勢扶了老太妃在牀沿上坐下,含羞低頭。
“王妃在前邊待客,你二嬸子四嬸子都去幫忙了。這是你五嬸子。這是你三嫂與五弟妹。這是你六弟妹。”太妃每指一個,風荷就上去與人招呼一句,始終言笑晏晏。
之前那個年貌小的就是五爺的新媳,年初完的婚,是輔國公蔣家嫡女,容貌美豔,身子嬌小,一身打扮俱是大家子氣派。她口齒伶俐,很會討老太妃喜歡,當即搖着老太妃的胳膊笑道:“祖母有了這樣漂亮的孫媳婦,咱們這樣的越發不招待見了。”說得衆人齊聲大笑。
“你呀就是猴,一會沒人招你就不舒服了,何時能向你三嫂那般穩重。”老太妃是笑着說的,顯然並不討厭她這樣。
“三嫂一向得祖母的心,如今又來了一個四嫂,進門第一日祖母就要編派我了。我向母妃訴苦去。”蔣氏假意跺着腳,眼裡卻全是笑意。
老太妃拉着風荷的手反覆摩挲,笑道:“你別見怪,她呀就是這樣,一刻不得消停。你三嬸和大嫂不好過來,明兒一併再見,還有你那些弟弟妹妹們,我怕他們來了吵着你,都一併趕回去了。”真是個有福的,破了老四克妻的流言,看以後誰還敢亂說。人家姑娘冒着生命危險嫁過來,自己往後也不能虧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