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慣例,新媳婦要與新郎一起去長輩院裡,可是杭天曜遲遲不回,連個信都沒有。風荷只得遣了淺草去姨娘住的茜紗閣問問。
不一時,淺草就氣憤憤的回來了,撅着嘴:“少夫人,柔姨娘的丫鬟寶簾說四少爺還在歇息,沒人敢去打攪。”
“她難道不知道少夫人敬茶是多重要的事嗎,我去請姑爺。”雲碧正把一樣樣禮物分派給小丫鬟們隨身攜帶,聽了當即大怒,這也太欺負人了,分明是沒把少夫人放在眼裡。
“雲碧。淺草只是個三等丫鬟,在那裡根本說不上話,我爲何偏偏讓她去,而沒叫沉煙叫你們呢?”風荷把燕窩盞頓在桌上,眉目清冷,高聲問道。
雲碧立時啞口無言,是呀,小姐明知淺草身份不夠,依然讓她去,這顯然是無心去請姑爺,不過做做樣子而已。她俏麗的臉蛋很快紅了,可憐巴巴的望着風荷,聶諾着說不出話。
沉煙笑拍着她,打趣道:“剛纔還那麼橫呢,怎麼這會子就奄了。你呀做事多想想,別隻是意氣用事。”說得滿屋子人都笑了。
“我,我這不是替小姐抱不平嗎?”雲碧跺跺腳,越發不好意思起來。
“好了好了。咱們還是快去正院吧,去晚了真讓人看笑話。”風荷抿嘴而笑,柳眉微揚。
一行十多人浩浩蕩蕩前去正院,路上也有人行禮,也有人只當沒看見,還有人竊竊私語,風荷俱是含笑不語。
正院裡,卻有兩人先自等着。一個四十上下的婦人,打扮富態,瓜子臉,吊梢眉,看着風荷一行人的目光似笑非笑,左右打量,像個高傲的女王。她身邊依着一個年貌與風荷相似的女孩兒,白似梨花帶雨,嬌如桃瓣隨風,最勾人心魄的卻是她一雙秋水,似含着說不清道不盡的纏綿情意,叫人無端想去憐惜保護她。
風荷不認識她們,看起來兩人應該是對母女,照女孩兒的年紀推測似乎不是府裡的小姐,那這二人就是親戚家的了。她一面心中計較着,一面已是對二人溫婉相笑。
“喲,這不是老四的新媳婦嗎?怎麼一個人過來,老四呢?”她說着,還故意誇張得衝後面不停張望。
既是府里人或者親戚,沒有不進去反在外頭等的道理,這分明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話。風荷一邊親熱的笑着,一邊矮了矮身子,卻沒有行禮:“不知這位夫人怎麼稱呼?”
門口,疾步走來一個老嬤嬤,滿面笑容:“四少夫人過來了。您不認識,這是我們大姑奶奶,這是表小姐。”不是太妃身邊的周嬤嬤還是誰,她定是聽到了聲音,匆忙趕來與風荷解圍的。若是新媳婦第一天就在太妃院子裡教人爲難了,傳出去也是他們杭家沒面子。
“侄媳婦見過大姑奶奶,見過表小姐。”風荷向周嬤嬤報以感激的笑容,重新與那二人見禮。
話說杭家的大姑奶奶閨名喚作明倩,是姨娘所出,姨娘早逝,一直養在太妃跟前,就把自己當了正經的嫡出小姐般看待,比太妃親生的三姑奶奶當今皇后都要會來勢。她的夫家就是文章開頭就提到的董家對門的三品威烈將軍凌家,前幾年調了外任,一家子老小都跟着去了,卻藉口女兒凌秀身子嬌弱不耐長途跋涉,竟將她留在了外祖杭家。
這次忽然聽說杭四少要娶妻了,很是驚詫,凌將軍有皇命在身不得離開,這大姑奶奶倒是緊趕着回來了,是特來參加侄兒婚禮的。她女兒凌秀比風荷還大上一歲,卻至今沒有許人,只管在杭家住着。
大姑奶奶不過輕輕一哼,並沒阻止風荷,倒是凌秀還了一禮,口呼“四表嫂”。
“侄媳婦真是好福氣,順順當當嫁進了咱們莊郡王府,侄兒又是個會疼人的,好日子好在後頭呢。”大姑奶奶話裡滿是諷刺,笑得無比舒心。
這無非是諷刺風荷進門第一日就被夫君冷落,早上還是獨自過來。周嬤嬤早注意到了四少爺不在場,心中暗暗焦急,不防大姑奶奶說出這樣帶刺的話來,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她不等風荷回話,搶着笑道:“大姑奶奶、表小姐和四少夫人先去裡邊坐吧,天陰陰的,怕是一會子就要下雪了。”
大姑奶奶又是輕哼一聲,就攜了女兒的手當先往裡走,周嬤嬤扶着風荷的胳膊笑說:“娘娘馬上就好了,四少夫人先等等。估計再有一盞茶功夫,王爺王妃他們和各房的老爺夫人都要過來了。”
“多謝嬤嬤了。風荷初來咋到,許多事望着嬤嬤提點呢。”風荷邊走邊道,語音輕柔,笑得很真誠。四少靠不住,那她只有儘量靠上太妃了,不然這府裡的日子就沒法過下去了。
“四少夫人擡舉老奴了。”周嬤嬤領着幾人到了廂房坐下,丫鬟端上茶來。
“大姑奶奶、表小姐、四少夫人先坐坐,老奴還要去服侍娘娘。”她一走,屋子裡氣氛就有些不好。
大姑奶奶時不時瞥一眼風荷,嘴角泛起嘲諷的笑。凌秀悄悄打量風荷,單論容貌,即便稱不上傾國傾城,至少也是國色天香的;尤其是她的氣度,雍容典雅高貴,比王府的小姐還要體面。凌秀不由自問,她雖生得好,可惜氣度上遠遠不及,總學不來大家千金的頤指氣使的氣派,唉。
很快,外邊傳來腳步聲、說話聲,越來越嘈雜,想來是各房的老少爺們女眷們都陸續到了。
然後,就有人來請大姑奶奶和凌秀先出去坐,屋子裡只剩下風荷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