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荷等不及熱水,直接用冷水梳洗了一下,簡單挽起頭髮,披上大紅羽紗面白狐狸裡的鶴氅,蹬上掐金挖雲紅香羊皮小靴。遠遠向東望過去,即便天色陰黑,依然能看到隱約的火光。院子裡多半的人都被雲碧帶過去了,剩下幾個等着風荷吩咐,風荷命道:“沉煙,你去茜紗閣找端姨娘,和她一同去太妃院裡借幾個人使。含秋,我們去庫房。”
沉煙愣了一愣,很快就提起裙子出了角門,向茜紗閣跑去。她雖是風荷身邊得力的大丫鬟,但少夫人出嫁過來沒有幾日,太妃院子裡的人還不熟,而端姨娘是太妃身邊出來的,想來太妃院子裡沒有幾個敢不賣她面子。關鍵是端姨娘願不願意幫少夫人這個忙,若她趁機落井下石就糟了,指望她還是個明白人。不過少夫人既然讓自己去請她,必然是有幾分把握的。
小丫鬟提着明瓦燈籠,風荷扶了含秋的肩膀,快步向庫房行去,離得越近火光越是明顯。算來,王府裡離庫房最近的算得上她們凝霜院了,餘下就是流鶯閣,是以她們能趕在所有人之前到。
果然,風荷到的時候除了留守庫房的就是凝霜院的僕從了。大火似乎是從庫房靠西的一個房間着起來的,那裡火勢最旺,現在已經有隔壁兩個房間都被燒着了。若非是冬日沒有風,而且屋頂上還有積雪,這火就有些不堪設想了。好在,火沒有她想象的嚴重,還在可以控制的範圍內,應該是發現和搶救的及時的緣故。
丫鬟僕婦們擡水的擡水,滅火的滅火,忙亂的不可開交。雲碧雲暮多少學了點風荷的手腕,雖然慌張,但沒失了大譜,她們倆一人負責督促僕從擡水,一人看着滅火。
風荷回神想了想,起火的房間是個放綢緞的,再往西那個放着的卻是那些發了黴的綢緞,而往東的房間依次是擺設器皿。她當即高聲喝令:“所有人都集中去東邊滅火,決不能讓火勢延伸過去,西邊先不管。”
衆人見是她到了,都放下了不少心,庫房起火這樣的大事,她們一個都別想脫了干戈,說不定是個大罪,現在有主子出來指揮多少能好些。聞言立時明白了風荷的意思,所有的水都向着東邊那間着火的房間潑去。西邊沒有多少值錢物什,燒了好歹好些,如果任由火勢蔓延損失不可設想。
但這些都是內院的丫鬟婆子,本來力氣就不大,這個時候又混亂,只能勉強壓制住了火勢,卻一時間無法將火撲滅。
王嬸子擠在滅火的人羣裡,突然丟下水桶,跑到風荷跟前急切的說道:“少夫人,後邊就是花園子了,那裡有不少照管巡夜的婆子,不如把她們都召來?”她女兒是後園灑掃的,是以想到了她們,今晚是她值夜,這個責任是跑不了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快點滅了火。
風荷知道後園離這裡只有一堵矮牆了,當即點頭贊她:“王嬸子,還是你鎮定,那就勞煩你走一趟了。雲碧,你跟王嬸子一起去,這裡我來。”她這是怕王嬸子性子弱,守園門的人不放行,雲碧是出了名的爆烈性子,若她想要出去沒人能阻擋得了。
雲碧當即跟了王嬸子匆匆而去。
晨光熹微,東邊的天空泛起了青白色,清冷而又孤絕。大家的視線越發清晰起來。
沉煙、端姨娘領着太妃院子裡的十來個人,一個個提着水桶,焦急的往這邊跑。端姨娘只來得及套了一件月白緞子繡紅梅花的長袍冬衣,頭髮也不及梳,冷靜的說道:“少夫人,太妃娘娘已經被驚動了,想來一會子就會過來。”
“你辛苦了,大半夜的驚醒你。”風荷對她微微淺笑,聲音裡充滿真誠。
端姨娘認真看了風荷一眼,心下就有幾分佩服起來,旁的夫人小姐們看到這樣大的火勢不是嚇得躲起來就是哭了,她卻面色不改,甚至這時候還不忘梳妝打扮,就這樣站在院子裡指揮滅火。這份勇敢這份魄力,足以配得上少爺了。
太妃的人,後園的人趕來,加到一處就有五六十人了,火勢漸漸轉小,露出了焦黑枯敗的房屋輪廓,嗆鼻的煙味薰得人難受。
“少夫人,太妃娘娘、王爺王妃娘娘來了。”沉煙悄聲回稟。
風荷回頭,一大羣人簇擁着滿臉焦色的太妃,腳步急促。走在最前邊的是王爺,一身青色便服,王妃賀氏左右攙扶着太妃,旁邊跟着三少爺杭天瑾。
風荷趕忙迎上前,與衆人行禮。
太妃急得一把擁住風荷,含着哭音:“孩子,這麼大的事應該請你父王母妃兄長們一塊解決,你怎麼一個人就來了,沒有嚇壞吧。快讓祖母看看,哪裡傷着了沒有?”
一句話噎住了想要詢問或是斥責的所有話,太妃可是擺明了要護着這個孫媳婦,把所有責任都推了開去。想想也不是沒有理,雖然王妃讓風荷打理庫房之事,可那也只是打打下手,失火這樣的大事難道還是她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就管得了的。她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反應過來,組織人救火,那已經是很不錯了。
“祖母,孫媳很好。只是庫房損失慘重,都是孫媳的錯,沒有派人好生守着。”風荷會意,當即汪上滿眼的淚,撲到太妃懷裡輕聲嗚咽,小小的身子輕輕顫抖,顯見是嚇得不輕。
這副樣子,誰還好意思責備她一句,都隨着太妃安慰她。火已經滅了。
一共有四間屋子着了火,兩間比較嚴重,幾乎化爲廢墟,餘下兩間塌了,不過估計箱子裡的東西可能倖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