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墨掌門無需介懷,大可再晚歸半月。”
“朕亦有要事,於西國公子炙,兩年未見,甚是想念,加以歉疚,近日朕欲前往探看,亦無暇招待墨掌門,只盼墨掌門不加介意。”
“至於東國夜君一事,朕心惴惴。”
“朕與東國夜君自他日一別,形容陌路,或爲仇敵,見面難言三句好,平日同園亦不見,言談不對盤,話語不及義,朕不欲見他,他無意瞧朕,雷鳴霍霍,電光石火。”
“只怕朕無顏尋東國夜君約談,抑或是,即便朕約,東國夜君亦是不允。”
“如今墨掌門既是牽腸掛肚,縈繞在懷,朕自當代墨掌門一問,以顯誠意,只盼如事不成,掌門莫要見怪。”
弋棲月提筆,這麼一封回信,一氣呵成。
寫完擱下筆一讀,便是自己都驚歎——這許多年來,自己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愈發見長了。
尋常時候還需要思量一二才能講出口,如今……
隨隨便便,提筆便寫。
彷彿昨晚她是同夜宸卿結結實實吵了一架,互懟得厲害,而不是她笑呵呵地裝作‘夢中人’,把醉了酒的堂堂東國夜君給目垂了。
還有便是百里炙的事。
弋棲月的的確確是要去瞧的,但是距離去瞧少說也還有一個月,絕不是這般早的。
只是一瞧墨蒼落這番話,她就偏要用過往的事去煞一煞他。
自然也是她在提醒他——
不要忘了炙,是你殺了他。
至於墨蒼落會不會瞧這封信,以及,他是否會同時蕪嫣一起瞧這封信,他瞧過去又如何想,弋棲月只覺着都是小事了。
總歸是要被她堵得講不出話來,只可惜相隔千里她瞧不見他吃癟的狼狽模樣了。
弋棲月折起信來,低眉瞧着,眼裡依舊是光華陡轉。
思量間卻也沒什麼可後悔的了。
湛玖便也接過信稱是,匆匆而去。
他的身影一掠消失,弋棲月便轉身打開窗子。
悶,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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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澤在東國和北國的壓迫下,終究還是選擇了委曲求全。
談判桌上,他終究是低眉順眼地簽了字。
可是弋棲月算計着,以耶律澤的野心,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弋棲月鎖了眉頭,一旁的夜宸卿,卻依舊是容色淡淡。
——耶律澤依舊在同他約談。
甚至,將時間約在了三國會談恰恰結束三天的時候。
結盟對抗之意,不言而喻。
只是夜宸卿至今也沒給出個明確的說法來。
至於弋棲月,她想過也許耶律澤還會尋夜宸卿結盟,只是如今夜宸卿依舊是一句話不講,她也不知如何開口。
目光一溜瞧着他,卻見這廝同尋常時候不同的,大抵只是換了一件高領子的外衫。
她鎖了眉。
——爲何突然着了高領子的,印象裡他並不歡喜如此樣式。
莫不是……同耶律澤私下有什麼約定,以此爲代號。
她直愣愣地盯着夜宸卿的領子,直到他轉頭垂首,目光略過她去。
可是這廝卻像是觸了灼熱的火一般,一眼都不多留。
只是掃了一眼,面上略略一僵,甚至起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紅,然後又匆忙別過眼睛去。
如今夜宸卿心裡想起了這一早起來,洗漱時候從頸項到心口一溜玫紅的印子,以及侍從無影那躲閃而又有些不明的眼神。
平心而論,若是尋常時候,大抵他全然不會在意。
因爲他是陛下的人。
可如今……
他亦是不肯顯得自作多情,自欺欺人,也不想讓她多想。
於是尋了許久摸出來個高領的外衫,勉強遮一遮。
誰知如今陛下這目光……
卻彷彿是故意在欣賞她昨日的作品?!
夜宸卿心裡抖了抖,隨後強裝正色依舊是面色平淡如水。
而這邊弋棲月也不是傻的,瞧見對方的反應,又思量了思量昨日自己做的事,大抵也明白了。
她想不清楚他記得不記得醉酒之後的事,也不知道劉公公有沒有同他說什麼。
如今也無意去探尋那般多。
這廝的表現,大抵便足矣。
那邊耶律澤心下悲苦酸澀地簽好了協議,一擡頭卻瞧見北國陛下的脣角又勾起了詭異的笑意。
硬是嚇得他一個激靈,只怕她又有什麼壞主意算計於他,忙道:“……又,又如何了?”
“北國陛下,合約可都簽好了。”
他堂堂耶律澤,也是翻雲覆雨的人,如舊算是被她整怕了。
弋棲月回過神來,眯了眯眼,隨後裝作自己全然未走神地笑了笑:“好,多謝南國陛下。”
“朕如何敢出爾反爾,且容朕同東國夜君閣下再瞧瞧這合約,若是一切如舊,無所變更,且都無異議,事情便是告一段落了。”
耶律澤乾乾澀澀地笑了兩聲。
心下卻是惴惴的。
好在一番下來,那邊二人皆是不曾多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