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閔皓揚一拂手,對簇擁在身旁的衆人道,“無事了,你們先去吧。”

“是!”三人齊道。

蔣凌拱手引在夜離的身前,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夜將軍,請。”

夜離亦是嘴角彎了彎,回之一笑,如雪般冰寒,卻絲毫不掩那炫目的傲岸,“蔣將軍不必客氣,請。”

蔣凌見他離去,頭未擡起,只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夜離的背影,嘴角輕輕一揚,生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他繼而起身,回眸望了眼閔皓揚,微一頷首,後隨之而去。

石逸淵倒是無事一身輕,雖得了閔皓揚的命令,但見二位將軍這般謙禮,便只跟在二人身後慢慢走離了湘安府門。

而一直在閔皓揚身後默默不語的太監王庭安,此時亦趨過來對閔皓揚道,“王爺,奴才也先行告退。”

閔皓揚正遊離着思緒,這才發現他,沉寂的心中不禁漾起一層波瀾。他沒有轉身看他,只輕輕啓齒道,“去吧。”

身後的衆位兵士亦齊齊跟上去,拖着夕陽的影子,紛紛消失在了湘安府前。

閔皓揚看着他們的背影,笑意不由僵在脣邊。直至那些蘸着餘暉的點點身影消失在長街深處,他纔回過神,擡眸望向天際。

烏色的天際愈壓愈低,濃雲密佈,暮風似在剎那停滯,又似在剎那瘋狂,風揚的聲音掠過耳邊,那似乎是心底無數回憶的叫喧。

夕陽漸漸落下,一抹極致嫣然的彤色流彩凝結在西方之極,金燦似火的光澤,燃着一座湘安郡最高建築的絕頂,留下黑夜降臨前最後一道欲墜不墜的煌煌明亮。

月揚酒樓。

進門而去,只聽的到鼎沸叫喧的人聲。不時從中傳來一股叫罵聲,或是嬉笑聲,摻雜在門外的月色中,給天邊濃濃的靜謐添了一絲熱鬧非凡。

在樓上一間豪華的客房中,則閃耀出與衆不同的光芒。屋門緊閉,只從門縫中才能流出燈燭的華彩。

突然一股聲響自屋內傳來,是一人說話的

聲音,“夜離將軍,蔣凌將軍,來,下官敬二位將軍一杯!”

繼而三杯相碰,幾人的笑聲幽幽融進樓下的喧囂。

遙遙看去,一張紫檀材質的木桌上,三人圍繞而坐。

而敬酒之人,正是石逸淵。

石逸淵將酒盞放於桌上,淡笑一聲,“下官平生能與二位將軍在此共飲,實在是下官三生之福啊。”

坐於身旁的蔣凌亦是展眉一笑,“末將已是好久不曾與夜離將軍共酌,有此機會,亦是欣慰萬分。來,夜將軍!”他舉起酒盞,再敬了夜離一杯。

夜離倒也不曾推脫,豪情灑氣,碰盞作罷,便不見了盞底。他臉上的笑意一直很淺,似是作爲女人身邊的護衛做的長久了,笑容基本全被抹殺掉。

“說來末將確是許久不曾與蔣凌將軍相聚了,如若不是今日來此請王爺大駕,末將更不知何時會再見將軍。”夜離嘆然一聲,似在惋惜。

蔣凌心中冷冷一哼,表面上卻淡淡一笑,“賢弟勿憂,你既跟了貴妃娘娘,便亦鴻途無量。你我兄弟二人皆在宮中當差,平日無事定可相見。”

夜離聽他這般說了,臉上泛出的憂色瞬間全無,舉起酒盞對蔣凌道,“來,蔣凌將軍,末將再敬你一杯!”

蔣凌亦舉起酒盞擺在眼前,卻沒有擡手與之相敬,只道,“誒,賢弟莫再如此稱謂,你我的關係再不是曾經的上下。如今,你我不過兄弟,去了那些繁文縟節。”

“好,愚弟敬大哥一杯!”

蔣凌見他這般爽快,推杯相碰,仰面又是一杯。

通明閃爍的燈光下,蔣凌的笑顏別樣地明媚俊朗,一陣夜風拂入,吹得眼前光線浮動飄忽,魅惑重影中,那笑容卻又在頃刻間恍惚得似一逝而飛的夢幻般模糊不清。

蔣凌飲罷之餘,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清冷的面孔,眸中漸漸變得暗淡下來。他正欲啓齒言語,卻不料有人先開了口,“莫非二位將軍曾經便有深交?”

蔣凌擡眸落目,見石

逸淵正一臉紅潤地望向這邊,心上浮起的波瀾慢慢沉下。

石逸淵雖常在官場,但在二位素來征戰,豪情萬丈的將軍面前,便變得不勝酒力了些。燈燭的明亮映照在他的臉龐上,混雜出橙色的光澤。

夜離笑意不敢,依舊是那絲淺淺的若即若離般的感覺,“石大人,末將與蔣將軍同在宮中爲職,自是相識相知。”他轉而對蔣凌道,“蔣兄,不知你怎會在此地隨王爺同行?”

蔣凌猛地一怔住,的確,他竟然忘記了這件事?當初他給雲霓裳的藉口是回鄉接母,如今被夜離於此地撞見,莫不同等是直接告知雲霓裳,自己在欺騙她?!

他心中狂潮涌動,憑如今雲霓裳在朝中的地位,騰王回去一時半刻亦是動搖不了的,莫非他真的難逃此劫?!

“蔣兄?”夜離蹙起雙眉,似是疑惑。

蔣凌回神,看着夜離,恍惚的神情裡擠出一絲淡漠的笑意,“哦,賢弟。愚兄歸鄉之後將老母親安置好,回去路上偶遇了王爺一行,故才一路護送。”

“原來如此。”夜離若有所思低眸片刻靜默,後擡眸落在酒壺上,臉上含笑如清風恬淡安靜,“石大人這酒真乃佳釀,來,再幫蔣兄斟上。”他起身端起酒壺,傾了兩杯,後準備亦幫石逸淵斟滿,卻見他略有推脫的神態。他隨即停住,笑道,“石大人?怎般意思?!”

石逸淵面露愧疚之色,道,“二位將軍好酒力,下官早已甘拜下風。”

此意便是不欲再飲。夜離雖素來不是強人所難之人,但此番卻執意要幫石逸淵斟上。他擡手擋過石逸淵的阻攔,硬幫他傾上了一杯,“石大人,如今美景,又有蔣兄與末將陪你,莫是要煞風景?”

“不不不……”石逸淵連忙脫手,臉上的表情凝重些許,見推脫不了,只好沉沉道,“好吧,那下官今夜便捨命陪君子了!”

“這纔是!”夜離暢然一笑出了聲,隨即盪漾在燈燭的輝芒中,隨着燭光泄出了窗櫺,飄遠在暗沉的夜幕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