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股腳步的踩踏聲散播開來,鬧哄哄一片喧譁喝呼,爭吵那幾人開始互相推搡,看架勢是要動手了。周圍的百姓或是商人,有看熱鬧的,亦有上去幫忙的,頓時亂作一團。
正在閩皓揚事不關己準備離去之際,客棧門外匆匆進來幾個攜刀的衙役,對衆人大聲喝道,“都住手!”瞬間,一切全停了下來,衆人皆紛紛望着門處的衙役,面露懼色。
帶頭一人對身後衆衙役吩咐道,“將鬧事者全帶回府衙。”
閩皓揚立在人羣外,眼看着爭鬧的人全部一個個被帶走,整個客棧頓時安靜了下來,只餘幾個像他一般不去理睬的客人,還有客棧掌櫃和小二。
待其餘衙役將所有鬧事者帶走,打頭那人立在客棧門前,瞥過眼神對客棧裡餘人叱道,“你們都老實點!”語罷,他也退了出去。
那小二偷偷衝他的背影一吐舌,便向着位子上的閩皓揚走了過來,見閩皓揚一臉雲淡風輕的情緒,道,“客官,你真危險。”
閩皓揚擡眸望他,道,“我如何危險了?”
那小二再瞥了一眼客棧門外,見那些衙役真的走遠了,便回過眸來,一臉忿怒,“客官不知道,這裡的衙役全是狗仗人勢之徒,這次將相干或者不想幹的人全抓了去,不知又怎麼榨取這些商人的口袋呢!他們就等着這樣的機會了,想不到那些胡商倒是挺實面。”
閩皓揚擡眼掃向那小二,冷冷一笑,“原來如此。”
“還有客官不知的。”那小二湊近閩皓揚的耳邊竊竊道,“客官想知其中隱情麼?”
閩皓揚看他陰鷙的眼神,知想賣情報,便自懷中取出一錠銀子在那小二面前晃了晃,繼而被他一把收在袖中,冷冷道,“說吧。”
那小二癡癡一樂,輕聲道,“客官果然識時務,怪不得沒有參與方纔的亂鬥。”他頓了一頓,悄悄取出袖中的銀子好好打量了一番,轉而對閩皓揚一笑,繼續道,“客官不知,這些胡商是故意在此虛張聲勢,好鬧起動亂引來那些衙役。胡商是跟衙役串通一氣的,他們奉給衙役很多好處,讓衙役在市場上爲他們施便,而他們也幫助衙役榨取商人。”
閩皓揚一凜,“你個店家小二,如何知道?”
那小二眼中陰暗的目光一閃,回道,“小人在這間客棧呆了這麼久,早已知道他們的來歷和套路。況且平時會無意聽見他們的談話,知道此事並不難。”
閩皓揚冷冷一哼,這個小二也是個勢力角色,什麼無意聽見,分明是有意爲之,好拿來作爲自己的謀財之道,只是他的下場不會久遠,馬上便要如那些人一樣了。
閩皓揚沒有再問下去,只道,“好了,你退下吧。”
“是!客官,有需要馬上叫小人。”那小二衝閩皓揚傻傻一笑,轉身離去。
閩皓揚坐在座位上,不知爲何竟一時沒了食慾。
剛纔那些人說過的話在閩皓揚
的腦海裡一遍一遍回味,如一顆巨石般重重墜落在他的心底。那個胡商說的不無道理,如今天朝無皇帝在位,早已愈漸頹靡。可是,那富家子弟所言會實現麼?除了自己,這個天下還會有誰能繼位?即使繼位,又會有怎樣的生靈塗炭?
閩皓揚無法明瞭,舉起桌上的酒杯仰面而盡。也許只有學那胡商一般,在醉酒之後,才能那般清醒,才能認清這個執迷的天下。
飲罷十幾杯,閩皓揚的臉上已經跳上微紅。他慢慢放下酒杯,閉目靜默半晌,於懷中取出一些銀兩放在桌上,起身出了客棧。
見客棧小二將馬牽來,閩皓揚便翻身上馬縱繮離去。
頓時一陣倉促的馬蹄聲打在客棧前的青石路上,落如急雨,憑空給這長街蒙上了一層肅殺之氣,遙遙遠去,片刻已消失在長街深處。
閩皓揚出了縣郡,便是一片濃密的深林。他趨馬走進去,徑直東行。這片樹林遠沒有當初在崇華山上那般迷亂,因先前走過一次,這次便也認得近路。
在客棧喝了不少烈酒,閩皓揚在馬上不禁昏昏欲睡。不過他還強打着精神,出了這片深林,到了前方的人家再歇息不遲。
眼神正迷離間,突然一股腳步聲匆匆傳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閩皓揚猛地一驚神,先前的醉意頓時全無,環望四周,一些人正趨馬從四面八方向自己聚集而來。閩皓揚眼底一波,莫非又是劫匪?!
那些人瞬間圍繞在閩皓揚的周圍收勒了馬繮,將他團團圍住。那些人一襲黑衣,全蒙着面,看不清楚是何模樣。其中打頭那人對閩皓揚喝道,“我們在此等你好久了。”
閩皓揚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只聽得那人對四周一聲大喝,“上!”聲音剛落罷,其餘諸人刀劍出鞘,頓時趨馬向閩皓揚奔來。
閩皓揚趕緊取了自己腰間的佩劍,劍去如長虹,化作白刃一道後發先至襲向目標。刀劍交擊,兵戈碰撞,屍體像冰雪一般簌簌從馬上落下。
正在閩皓揚寡不敵衆之際,耳邊突然響起一陣陣匆匆的馬蹄聲,一些身着兵服的人自叢林深處踏馬而來,迅速包圍了那些身份不明的黑衣人,瞬間彼此短兵相接。打頭一人擡手一挑長槍,將閩皓揚從包圍之中救了出去。
行至一個安全之地,打頭那人下馬跪立施禮道,“屬下救駕來遲,請王爺恕罪!”
閩皓揚心中一驚,不料竟是他。他亦下馬,將那人慢慢扶起,聲音平淡,“蔣凌將軍,你怎麼會在這裡?”
蔣凌起身道,“屬下自從在草屋與王爺一別之後,便不曾回去。一路暗中保護王爺去了上曲,又來了金陵。如今不知這羣人是何方匪徒,待屬下抓住他們再交給王爺問罪。”
原來如此,閩皓揚沒有詢問其他,畢竟當務之急是擊退那些黑衣人。他微微頷首,便見蔣凌翻身上馬奔往不遠處的戰場。
黑衣人猝逢變故,不及反抗,
片刻便敗下陣來。蔣凌勒繮停立在打頭那人對面,喝道,“你們是何人?爲何要行刺騰王?”
打頭那人面對敗陣,倒也不驚不慌,聲音依舊冷冷,“不過要讓騰王死,想不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看來此時必退不可了。”他對諸位黑衣人疾聲道,“弟兄們,不要戀戰,退!”
黑衣人一聽號令,立即趨馬聚集在一起向着深林中奔去。
蔣凌盯望着那些黑衣人的背影,對周圍的侍衛大聲道,“窮寇莫追。”衆侍衛停下馬,看了一眼蔣凌,隨在他身後向着閩皓揚而去。
蔣凌停在閩皓揚面前,下馬揖道,“請王爺恕罪,沒有抓住那個領頭的黑衣人。”
閩皓揚將早已將方纔的一切盡收眼底,身上無傷,倒也不怪蔣凌,道,“無礙,我還要感謝將軍的施救。”
蔣凌忙躬身低首道,“王爺切莫這樣說,屬下承受不起。”
閩皓揚淡淡一笑,望了一眼周圍的人馬,瞥見不遠處的土地上躺着幾個擊殺倒下的黑衣人。他沒有說話,趨步走了過去,見一人還不曾死去,便拉下他的蒙面,臉上並無什麼特別的印跡,不像是這一帶活動的匪徒。
見閩皓揚立起身若有所思,隨在他身後的蔣凌便上前拉起那黑衣人的衣襟,喝叱道,“你們是何人?”
那黑衣人口吐着鮮血,看來是被刺中了半邊心臟,傷勢不輕。他吞吞吐吐道,“要……殺……騰王……”
“爲何要刺殺王爺?!”蔣凌再一次厲聲質問道。
那黑衣人突然吐了一大口鮮血,身子一顫,睜大眼睛繼而又閉上,頭一傾,斜倒在地。
蔣凌臉色一冷,對閩皓揚道,“王爺,這下怎麼辦?”
閩皓揚低眸略一沉思,又擡眸望着遠處,臉上堅若磐石,絲毫波瀾不驚。
蔣凌在一旁着了急,“王爺,看他們的來勢並非是簡單的匪徒,應是有預謀在此埋伏以刺殺王爺。只是誰人才知王爺會經歷此地呢?”
閩皓揚冷冷向遠處一望,林風過,面前落葉微卷。心中不是無所懷疑,而是他不信是這種結果。他靜默半晌,沉沉道,“此事先擱議,記住,不要對他人提及。”
蔣凌不知他爲何會有這種命令,不過既吩咐了,自己照辦便是。他躬身道,“是!”
閩皓揚自遠處收回了遊離的目光,對身側的蔣凌道,“蔣將軍,這一路辛苦你了。我要回去上曲,你也早日回京都吧。”他知蔣凌身爲御林禁衛總管,多日不回宮必遭奸人彈劾。
蔣凌回道,“是,王爺。”
閩皓揚上了馬,對馬下蔣凌道,“蔣將軍,我先走了,記得早日回宮。”
“請王爺放心。”蔣凌再一抱歉,盯着閩皓揚縱馬而去的背影遲遲靜立。直至馬蹄聲消失不見,他亦翻身上馬,對衆侍衛喝道,“走!”
陣陣馬蹄聲又起,先後消失在閩皓揚離去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