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不知是誰忽然說了一句:“按律例,我朝從無宦官私自出宮之理,韓五身爲宦官之首,竟堂而皇之地在外置辦田宅,安家立業,實在駭人聽聞!”
另一人立刻接道:“豈止安家立業?年前韓賊大辦婚事,娶一女子爲妻,一時轟動天下,這纔是真正駭人聽聞!”
話音一落,無數道目光已齊刷刷地落到了葛馨寧的身上。
汝陽王見狀“嘿嘿”一笑,向莫丟丟拱了拱手:“皇后娘娘,您身邊這女子,便是韓賊強娶之妻吧?”
莫丟丟自始至終未發一言,只是怔怔地看着小皇帝,像個泥塑木雕一般。
小皇帝回頭看見她,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忙向她伸出手來:“皇后……”
莫丟丟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甩了一下手,嫌惡地退讓幾步,離小皇帝遠遠的。
“皇后,有些事情,朕稍後再向你解釋……”小皇帝面露憂色,壓低了聲音急道。
莫丟丟微微低頭,勾脣冷笑:“臣妾不敢,皇上言重了。”
小皇帝聞言不禁皺眉:“皇后,事有輕重緩急,你先別鬧……”
沒等他說完,莫丟丟已決然轉身,丟下宮女和滿殿目瞪口呆的朝臣,拂袖而去。
一衆宮女們怔了半晌纔跟了上去,朝臣們卻免不了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小皇帝面色憂急,似乎要追着莫丟丟出門,但到底並沒有跟上去。
莫丟丟一走,葛馨寧的身旁再沒了遮擋,完全暴露在了衆人或審視或鄙夷的目光之中。
小皇帝定了定神,轉過身來看着葛馨寧,微笑開口:“姐姐。”
葛馨寧回敬他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淡淡道:“皇上折煞奴婢了。”
小皇帝的臉上似乎閃過一抹怒色。葛馨寧直挺挺地站着,不肯退縮。
這時已有官員按捺不住,急衝衝地問葛馨寧道:“你是誰家的女兒?爲何要嫁與宦官爲妻?想來定是他強迫你了?你若有委屈儘可直說,今日聖上和滿朝文武爲你做主!”
葛馨寧絞緊了手指,咬牙不語。
這時那官員忙又補充道:“韓五雖然欺君罔上喪盡天良,但我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不會過分爲難你。只要你肯揭發韓五的不法之事,你的安危和今後的生活,諸位大人都會幫你想辦法!”
葛馨寧忍不住勾起脣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小皇帝湊近葛馨寧耳邊,輕輕地道:“姐姐,你是不是以爲,你已經很瞭解韓五了?”
葛馨寧嫌惡地避開,微微低頭,別過臉去。
一衆朝臣見她遲遲不語,不禁大爲焦急,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勸導”起來,無非說些“棄暗投明”“改過自新”“免受韓賊折辱”之類。
葛馨寧聽得煩了,忍不住皺眉,搖頭。
汝陽王瞪大眼睛盯着她,聲若洪鐘地道:“看你似乎是好人家的女兒,難道當真自甘墮落,被受那閹賊羞辱不成?姑娘,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你可要想好了!韓賊爲禍天下,近期定當伏法,你是隨他一起粉身碎骨遺臭萬年,還是藉機棄暗投明重獲新生,可都在你一念之間!”
葛馨寧靜靜地站着,雖不敢擡頭,卻還是可以感覺到一道道刀鋒似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她,如芒在背。
殿中一時寂靜了下來,連那些最喜歡聒噪的女眷們也都不敢多發一言。
沉默許久之後,葛馨寧緩緩擡起頭來,發現衆官員的目光依然在她身上停留。
她咬了一下嘴脣,輕笑起來:“只怕,要讓諸位大人們失望了。”
“你可要想好了!”汝陽王吼了一聲,聲振屋瓦。
葛馨寧遙遙直視着他,勾脣微笑:“我只是個貧賤女子,見識短淺,也不懂得大是大非。諸位大人們說的那些罪名,我一概不懂。我只知道,在我視線所及之處,我的夫君並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而且……他從未強迫我什麼,我嫁與他,完全是心甘情願。”
“你不怕陪他一起腰斬車裂?”角落裡一個武官忍不住吼了起來。
葛馨寧沒有看他,輕笑一聲,轉身看向小皇帝:“生死與共,絕無怨言。”
女眷之中不知是誰吃吃地笑了起來,小皇帝和一衆官員卻俱是有些尷尬。
汝陽王冷笑一聲,揚起手來,向小皇帝身旁的幾個侍衛喝道:“還愣着做什麼?拿下!”
“誰敢!”門口響起一聲斷喝,將殿中所有的目光齊齊吸引了過去。
葛馨寧鼻尖一酸,視線霎時模糊起來。
汝陽王很快回過神來,忙向衆侍衛吩咐道:“即刻拿下!”
“王爺如此急迫,莫非是心中有鬼,生怕夜長夢多麼?”韓五冷冷一笑,撞開攔路的太監宮女,大步走到葛馨寧身旁,一把將她撈進了懷裡。
葛馨寧撞進他的胸膛,懸着的心頓時放了下來,酸甜苦辣一齊涌上心頭。
韓五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耳邊低笑:“夫人,你的話,爲夫都聽到了,你以後可不能賴賬。”
葛馨寧在他胸前敲了一拳,恨得牙根發癢。
這人眼見她被這些官員們刁難,居然不立刻跑進來救她,反躲在外面看熱鬧!他是找揍不成?
韓五抓住葛馨寧的拳頭握着,目光已轉向一衆朝臣:“適才,是誰在刁難我的夫人?”
一衆朝臣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竟齊齊低下頭去。
詭異的寂靜又持續了片刻,葛馨寧忽然發現,站在石臺旁邊的官員少了很多。
原來,韓五回來之後,那些剛剛還在義正詞嚴地譴責他的官員,竟大半已悄悄地躲回了原處。
剩下寥寥幾人還在硬着脖子苦撐,但已明顯氣勢不足。
韓五冷笑一聲,看向汝陽王:“我來得晚了,似乎錯過了一些熱鬧?王爺有話衝我說便好,爲難一個婦道人家,算什麼英雄?”
“你一個閹人,與婦道人家原本也沒有太多分別。”汝陽王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道。
韓五微笑地看着他,意態從容:“王爺刻意與我過不去,只怕也未必便比婦道人家高明多少了。”
夢中說夢 說:
……
依然來晚了,依然不知道幾點……
明天是週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