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這是葛馨寧此時唯一的感覺。
腹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撕扯着、叫囂着,似乎是要衝出體外,卻又像是刻意地在蠶食着她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那個殘忍的小東西,是她的孩子嗎?
產婆似乎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什麼,可是葛馨寧漸漸看不見、也聽不清了,唯有意識依然清晰着,分毫不落地感受着下腹傳來的一陣陣足以將人撕裂的劇痛。
葛馨寧有些疑心,等這孩子出世,她是否會只剩一個殘破的空殼子了呢?
她並不知道會有這樣痛的。
若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又能怎樣呢?她一直是身不由己的。這孩子來不來,由不得她;就連她自己的命,也一樣由不得她。
造化不仁,葛馨寧實在沒有什麼法子可想。
依舊是聽天由命嗎?似乎有些不甘。
她死了不值什麼,可是叔父那邊究竟怎樣?這孩子若能僥倖存活,將來的處境又當如何?
葛馨寧發覺自己實在放不下,不得不打起精神,配合着那一陣陣的劇痛,努力想將那個小東西送出去。
可是,她實在已經沒什麼力氣了,痛已到極處,她長大了嘴巴想要嘶喊,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要死了吧?
雖然不甘心,可是葛馨寧分明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
孩子,對不住了……
葛馨寧漸漸開始不再注意腹部的劇痛,卻開始留心起周圍的情形來。
耳邊漸漸能聽到產婆一聲聲焦急的命令,可是葛馨寧已經沒有力氣和勇氣去執行。
用力?
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啊!
葛馨寧努力睜開眼睛,恰看見韓五站在產婆的身後,神色複雜地看着她。
產婆留意到她的目光,轉身看見韓五,立刻尖叫起來:“你杵在這裡做什麼?女人生孩子,有你什麼事?出去!”
韓五微微愣神,一時竟忘了發怒,由着產婆將他推到了門邊。
可他終究還是清醒過來,含怒推開產婆,依舊衝回牀邊,向葛馨寧怒聲道:“你那是什麼眼神?這就放棄了?平時張牙舞爪恨不得上陣殺敵似的,這會兒才一個時辰,你就撐不住了?你的本事呢?”
葛馨寧費力地聽着,知道他在罵她沒用,卻沒有力氣反駁。
或許,她本來就是很沒用的吧?
產婆還想趕人,韓五索性推開她,衝過來攥住了葛馨寧的手腕,厲聲道:“你給我聽着,你若敢死,我立刻殺了葛從忠,還有他的一個兒子、三個女兒,順便把城外那處墳場裡面所有的屍骨都挖出來,挫骨揚灰!葛家所有的人,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我一個都不放過!我一向言出必行,你若不信,儘管試試看!”
葛馨寧努力地聽着,心中一陣陣發寒。
產婆終於忍無可忍,同着兩個小丫頭一起將韓五推出門去,上了門閂,結結實實地將韓五關在了門外。
韓五看着那兩扇房門,不由得有些發怔,不知是爲產婆的大膽,還是爲自己的無能爲力。
產婆含怒的叱罵在房內響了起來:“這麼大的本事,怎麼不自己生一個去?女人拼了性命替他生孩子,他非但不肯說一句好話,反而要打要殺的……”
憐兒怒斥一聲,打斷了產婆的抱怨。
韓五靠着廊下的欄杆站定,自嘲地勾起了脣角。
替他生孩子?如果是真的該多好……
可笑的是,那女人的眼裡心裡,從來就沒有他!
想到此處,韓五便覺得牙根生疼。
爲了不願看那女人挺着大肚子的模樣,他已經許久沒敢回家來了,誰知難得回來一趟,就偏偏趕上她生孩子。
換一個角度想想,如果不是他回來,她也不會聽到那些話,更不會不顧一切地奔去書房找他,以致動了胎氣吧?
今天的事,其實是他害了她。
生氣的時候,他無數次想過,乾脆殺了那個女人,也免得受這些零碎折磨。
可是每次那女人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卻總是悔恨不已,恨不能自己替她受苦,自己替她死了……
每次他都想,只要她能撐下來,他就原諒她所做的一切,滿足她所有的心願。
可是一旦過了溝坎,他就會把這些想法拋到腦後,而那個女人,也總有法子激怒他,一次次挑釁他容忍的極限。
那女人,一定是上天派來懲罰他的!
韓五暗暗咬牙,卻在看到那兩扇緊閉的房門的時候,又泄了氣。
又過了這許久,那裡面依舊只有產婆和幾個丫頭忙亂的聲音,而那個女人,根本連一聲都沒有哼。
不是說女人生孩子的時候都會喊得驚天動地的嗎?
那女人一向孱弱,這次該不會真的……
韓五恨恨地往柱子上砸了一拳,怒聲向小廝吩咐道:“去查一查,葛侍郎的事,是誰說給夫人知道的?”
小遠垂着手站在欄外,低聲道:“已經查過了,是明珠翠玉兩個小丫頭背後說閒話,被夫人無意間聽到了的。剛剛我已將兩個丫頭綁了起來,只等五爺發落。”
韓五向房門看了一眼,冷聲道:“杖斃。”
小遠打了個哆嗦,慌忙應下。
韓五再看一眼房門,又道:“等大夫和屋裡那個婆子出來,你就說送他們回去,然後找個沒人的地方,處理了吧。”
“可是五爺,他們只是替夫人看病而已……”小遠嚇了一跳,臉色都白了。
如果夫人不治,五爺遷怒大夫還情有可原,可他言下之意,分明是不管夫人病情如何,都要除掉大夫和前來幫忙的婆子,爲什麼?
該不會是夫人得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病,怕他們說出去吧?
小遠心頭一顫,不敢再亂想。
韓五冷冷地看着他:“或者你想替他們死?”
“不不,奴才遵命,五爺放心!”小遠慌忙跪下,聲音都顫了。
韓五揮手讓他退下,看他走遠,便依舊轉過身來看着房門。
他的神色始終平靜,唯有兩隻手緊抓住石欄,手背上青筋高高鼓起,暴露了他難平的思緒。
那女人最好平安無事,否則那麼多的人命債,該算到誰的頭上去呢?
爲了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他好像又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呢!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已經做過那麼多了,不差這一兩件。
只是,那女人究竟還要折磨他多久?
夢中說夢 說:
先碼一章,下午再來啦!不要打俺,愛你們!(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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