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壽康宮傳話的小太監很快就回來了。
韓五氣定神閒地跟在小太監的身後進來,絲毫沒有爲自己的處境而擔憂。
“大膽韓五,金殿面聖,焉能不跪!”林忠厲聲呵斥道。
這時門外忽有一個甜美的聲音響了起來:“是哀家許他不跪的,如何?”
林忠微微一怔,慌忙跪倒在地。
一衆大臣也忙跪地相迎,小皇帝的臉色難看起來,卻還是不得不站起身,走到臺階旁邊等着。
太后身穿正紅色宮裝,款款走了進來。
小皇帝只得陪着笑,明知故問:“母后怎會到這裡來?”
太后冷冷地橫了兒子一眼,提着裙子走了上去:“你要審我的人,我自然不得不來。”
小皇帝站在臺階上遲疑了很久,終於還是不得不恭敬地請太后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太后一來,林忠的氣勢立刻便矮了幾分。
好在他也算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只微微遲疑了一下,便依舊恢復了義正詞嚴的姿態:“請皇上、太后明鑑,我朝太祖皇帝有訓:‘爲國之治,秩序爲先’。後宮干政、宦官亂政是最大的禍端……”
太后“嘿”地一聲,冷笑起來。
林忠被她笑得頭皮有些發麻,忙擡頭看向小皇帝。
小皇帝向他點了點頭,示意繼續,林忠才只得硬着頭皮繼續道:“我朝自太祖皇帝以來,從未有宦官干政的先例,不料到了今朝……”
這時衆官員之中忽然有人冷笑道:“自古明君出賢臣。林大人,你的言下之意,是說當今聖上昏庸愚昧,纔會出現宦官亂政的局面麼?”
林忠恨得直咬牙,偏又不敢在朝堂上跟人對罵,只得裝着沒聽到,繼續道:“聖上衝齡即位,奉先帝遺詔由太后垂簾聽政,本是極妥當的,誰料韓五以侍奉太后之便,強行干預政事……”
先前那人冷哼一聲,索性站了出來,原來是上書房行走的御史劉錦。只見他草草向小皇帝行了個禮,隨後便朗聲說道:“林大人此言,似有避重就輕之嫌!先帝遺詔之中,囑咐的可不僅僅是太后垂簾,更有汝陽王攝政!汝陽王有不臣之心,豈能委以重任?當時聖上年幼,太后孤身挑起這江山的重擔,難道不該擇一二能臣輔佐麼?韓總管智計過人、又忠心不二,難道不該爲太后和皇上分憂麼?”
劉錦一口氣說了一長串,林忠幾次要反駁,都沒能插上話。等他說完,林忠卻忽然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韓五默默地走到太后身旁站定,彷彿這殿中的爭執,針對的根本不是他一樣。
小皇帝向太后看了一眼,皺眉道:“劉御史言之有理。母后當年垂簾辛苦,身旁多一二人幫手,也並不爲過。”
“可是他……”林忠十分不甘心,本能地嚷了起來。
小皇帝朝他使了個眼色,他只得無奈地止住,繼續說道:“歷朝歷代,幼主長到十四歲之後便要親政,韓五卻出於私心,攛掇太后繼續訓政,箇中緣由無非是戀權不放!這兩年韓五如何結黨營私,在場諸位想必都心知肚明,因爲你們之中的絕大多數,正是韓某門下之走狗!”
這番話,算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殿中立刻起了一陣“嗡嗡”的響聲。
太后冷笑道:“當日哀家提議還政於皇上,是你們極力反對,如今反要指摘哀家之過?林忠,你好大的膽子!”
林忠跪伏在地上,心裡漸漸開始慌亂起來。
韓五在一旁不慌不忙地道:“太后大概是記錯了。兩年前太后提議還政於皇上的時候,林大人只怕還在家中臨窗苦讀呢!”
“哦?我說怎會如此不知輕重,原來是新近入京爲官的毛頭小子!”太后冷笑着,絲毫沒打算給這朝中的棟樑之臣留點面子。
韓五平靜地微笑着,繼續說道:“依林大人的意思,朝中的這些老大人們,個個都是我韓某人的黨羽麼?莫非的林大人要以三閭大夫自比,嘆一聲‘舉世渾濁我獨清’?”
林忠又是一陣氣結,卻又不好半途而廢,只得繼續說道:“太后明鑑,微臣確實是今春的恩科進士。也正是因爲微臣在民間日久,才更加了解百姓的疾苦……如今天下百姓只知韓總管而不知有天子,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太后冷冷地道:“他先前幫皇帝批閱奏摺,是哀家的吩咐;何況如今他已不問政事一月有餘,你一直揪住不放,是何居心?” 林忠不敢多言,無奈事情已經開了頭,無法半途而廢,只得咬牙繼續說道:“古訓宦官不得輕易出宮門,韓五卻在外修建府邸,強娶民女爲妻……”
這番話並沒有人打斷,因爲韓五隻顧替太后揉肩,完全不曾留意到他說了什麼。
林忠鬆了一口氣,又繼續道:“壽康宮本是先帝的后妃頤養天年之地,可是韓五在壽康宮服侍期間,日日攛掇太后聽戲看曲,沉迷聲色之娛,這難道還不是罪大惡極?”
韓五依舊漫不經心,太后的臉色卻是越發難看起來。
林忠說的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與她有關係,她自然免不得要生氣。
小皇帝的心裡暗暗叫苦,知道今日的事情是沒法子繼續下去了。
看來,下次給韓五定罪時,應當先想個法子把太后支開才行!
這時太后已緩緩站了起來,滿臉怒容:“皇帝,你親政不久,天下便已亂成這般模樣,可見你是做不好的了!你若不想做亡國之君,最好立刻把你兒戲時候安排的那些官員撤下來!否則,哀家只得效仿孝賢皇后,爲國爲民大義滅親,給這天下換一個能稱得上這把椅子的皇帝!”
“母后!”小皇帝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怒容。
太后站起身來,冷冷地道:“你自己掂量着吧!韓五是我的人,以後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對他的事情說三道四!”
他說罷便要帶韓五離開,小皇帝本能地想要阻攔,最終卻還是不得不放棄。
這時角落裡的一名官員忽然高聲叫道:“前面的罪名皆可以掩飾過去,唯有一條不可不提:韓五穢亂後宮,罪不容誅!”
夢中說夢 說:
今晚木有了,明天依舊是晚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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