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什麼‘大事不好了’?吵吵嚷嚷成何體統!府裡的規矩,就是這樣教你的?”蘭姑立刻拿出做管家的架勢來,疾言厲色地呵斥道。
元哥兒嚇得慌忙跪地,急道:“夫人,太后來了!”
此話一出,不僅葛馨寧大驚失色,就連蘭姑也嚇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還是元哥兒急道:“這會兒怕是已經進了二門了,夫人,您快想想法子啊!”
葛馨寧早已無法可想,倒是蘭姑拍了一下巴掌,急道:“夫人快到帳中躺着去,我們就說您病倒了!”
葛馨寧不及多想,忙依言到牀上去,放下了帳子。
還沒來得及躺好,便聽見外面有人叫道:“太后駕到,韓宅衆人快出來接駕!”
蘭姑忙拉着元哥兒迎了出去。
葛馨寧在帳中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屏住了呼吸細聽外面的動靜。
只聽太后甜美溫軟的聲音柔柔地問道:“怎麼只有你們幾個?你們家夫人呢?不肯出來見我?”
蘭姑忙道:“夫人並不敢怠慢太后,只是自昨兒夜裡起,夫人忽然發了高熱,臥牀不起……聽見太后駕臨,夫人高興得不得了,只苦於起不得身,只好叫我們幾個做奴才的出來恭迎鳳駕。”
“哼,你倒是個會說話的。”太后輕笑了一聲,聽不出是喜是怒。
外頭安靜了一陣子,隨後便是一陣腳步聲響,門簾子“譁”地一聲被掀了起來。
葛馨寧忙在帳中咳了一聲,裝出虛弱的聲音來,緩緩地問道:“誰進來了?蘭姑,方纔元哥兒說太后駕到,是不是在騙我?”
蘭姑忙笑道:“不是騙您,夫人,太后已經進來了,這會兒正在您的牀邊站着呢!”
“怎麼不早說!”葛馨寧急急地從裡面掀開帳子,卻故意在牀沿上磕了一下,作出虛弱無力的樣子。
元哥兒忙奔過來,費力地扶着葛馨寧坐起身,又將帳子一角用小銀鉤勾住,露出葛馨寧的臉來。
葛馨寧看見太后在牀邊站着,忙在枕上磕了幾個頭,哀聲道:“我怕是不中用了……這一生孤苦,原也不算得什麼,臨死能見到太后的金面,也不算是個沒福氣的了……”
太后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用帕子掩住了口:“年紀輕輕的,別說這樣喪氣的話!不就是生一場病麼?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
葛馨寧聞言連連稱“是”,只是神色哀慼,一副灰心喪氣的樣子。
蘭姑見機,忙向太后躬身道:“夫人的身子極虛弱,想是前兒夜裡閃了風,大夫說雖不是什麼大病,卻也來得兇險……太后還是不要在這屋子裡久待,往別處看看可好?”
太后“哼”了一聲,蘭姑以爲她應下了,忙陪笑將她往外讓。
不料太后卻冷冷地道:“別處便不必看了。這宅子,我也不是沒來過。”
葛馨寧愣了一下,隨後想到此處原是胡將軍的舊宅,當時也算是京城裡一等一的富貴人家,太后來過此處,也並不算奇怪。
只是,太后既不爲看景而來,那就一定是爲看人而來了?
葛馨寧的心裡,不可避免地揪緊了起來。
蘭姑和元哥兒她們顯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屋子裡一時靜得出奇。
葛馨寧無奈,只得苦笑一下,壓着嗓子低聲道:“太后有何吩咐,叫身邊人出來說一聲就是了,何須親自走到我們這下等人住的地方來?”
太后聞言“哼”地一笑,在軟榻上坐了下來:“我倒是叫身邊的人來說過一聲,可是奴才們人微言輕,請不動韓夫人的大駕,我除了自己來請,還能怎樣?”
葛馨寧聽着這話裡有氣,忙“艱難”地爬起身來,便要下牀請罪。
太后帶過來的一個小太監忙過來按住她,笑道:“夫人病着,不必起身。”
葛馨寧忽地想起上次看到過的那個“小太監”,不知這一個會不會也是一樣,嚇得她慌忙避過,滾到牀內去了。
太后見狀便冷笑道:“到底還是年輕,身子靈便。你看,如今病得這個樣子,行動還是這麼利索。”
葛馨寧知道露了餡,一時也無法可想,只得裝糊塗。
太后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向葛馨寧的時候,神情越發複雜了起來。
蘭姑見勢不妙,忙藉着奉茶的機會,過來陪笑道:“前幾日宮裡的公公過來傳旨的時候,夫人本說即時便要跟着進宮的,只是身子實在不利索……好些藥材較爲笨重,不方便往宮裡搬運,只好先在外面耽擱幾天……何況宮裡有太后、皇上和那麼多貴人娘娘們,個個都是千金貴體,總是要小心些爲上的。我們這兒擡進一個病人去,雖說是太后恩准,但仍是難保旁的貴人們心裡不厭煩……”
“你這個奴才,倒是好一張利嘴!”太后冷笑着,向葛馨寧道。
葛馨寧只得小心翼翼地解釋:“這丫頭雖說話多了些,卻也句句是實情……我不善言談,這府裡的話,大都被她說了。”
太后冷笑着,不置可否。
那小太監便在一旁冷冷地道:“太后召你進宮,哪怕只剩一口氣,爬也該爬進宮門去,這是做奴才的本分!這些道理,韓總管都沒有教給你麼?”
葛馨寧見這小太監生得十分清秀,只是眉眼之間一股倨傲之氣,不由得感到十分厭煩,一時便不肯理會。
那小太監碰了一鼻子灰,臉上立刻便掛不住,當下便要發作。
太后忙喝住他,換了慈和的神情,向葛馨寧嘆道:“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總是有幾分脾性的,不肯受奴才們的氣也是尋常。你這副脾性,倒也算是跟韓五有幾分相似。我從未把韓五當過奴才看,你自然更加不是奴婢……我只是想叫你進宮陪陪我,沒別的意思,你不要太多心了。”
葛馨寧忙道“惶恐”,太后便笑道:“外面的大夫再好,到底比不上宮裡的。你這樣一直病着也不是個事,倒不如跟着我住到壽康宮去,時時調理着身子,等韓五回來,看見你健健康康的,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