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韓五當窗臨帖,意態從容,溫雅如故。
小皇帝提出要帶葛馨寧回宮的時候,他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語氣平淡:“現在不行。”
“爲什麼不行!”小皇帝怒形於色。
韓五優雅地擱下手中的狼毫,淡淡道:“寧兒孝服未滿,不能入宮。”
小皇帝皺眉:“什麼是‘孝服未滿’?爲什麼孝服未滿就不能入宮?”
韓五很有耐心地向他解釋:“百姓父母過世之後,需要守孝三年,其間不得婚嫁。寧兒父母過世未滿三年,此時入宮,於她是不孝,於天下也不吉利,所以皇上最好還是耐心等待一段時日的好。”
小皇帝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不禁有些氣餒:“要等多久?”
“三個月吧。”韓五不假思索地道。
“你知道得倒是清楚。”小皇帝不滿地嘀咕了一聲。
韓五站起身來,沉思地望着窗外,許久才道:“皇上若嫌宮中無趣,明日我再叫人送幾個丫頭過去。今日之事於皇上聖名有礙,可一而不可再,皇上以後還是少來這裡爲妙。”
小皇帝似乎很知道事情輕重,聽韓五如此說,也便不再堅持,只囑咐了一句:“三個月之後,可別忘了儘早把姐姐送過來!”
韓五面無表情地應了,隨即端茶送客,完全沒把這個主兒當皇帝看待。
葛馨寧從頭至尾像跟柱子一樣杵在那兒,連一句話也沒插上。
等韓五送了小皇帝回來,她依然在原地站着,呆呆的。
韓五看見她,便覺得心口發堵,忍不住冷笑:“怎麼,是因爲我不答應送你進宮,所以要等我回來算賬?”
葛馨寧愣了許久,怔怔地道:“不是。”
韓五本以爲她會像平時一樣跳起來跟他吵,誰知等來的只是淡淡的兩個字,惹得他的怒火更盛了幾分:“不是?那你站在這兒做什麼?示威?我吩咐的話,你全當耳旁風,是不是?”
“五爺何時吩咐過什麼?”葛馨寧仰起頭來,倔強地與他對視。
“你……”韓五一時氣結,竟而無言以對。
葛馨寧見狀微微冷笑,心裡莫名地覺得有些暢快。
僵持許久,葛馨寧覺得有些無趣,也不告退,轉身便走。
剛走到門口,卻聽見韓五突兀地開了口:“秦彥那邊,我已經教訓他了。這件事……是我不好。但是……”
葛馨寧沒有聽下去,擡腳走了。
秦彥?是說秦相公吧?真是可笑,他若沒有那樣的打算,秦相公又怎麼敢自作主張?現在的局面本來就是他計劃之中的,他又憑什麼立場來責怪她?
難道他想要她抵死不從,幫他掙一個“抗旨不尊”的罪名回來麼?
葛馨甯越想越覺得無趣,回房之後乾脆又關上了門,躲進帳中去矇頭大睡,將廚房前來送午膳的小丫頭擋在了門外。
書房中,一沓光潔如玉的海月紙被一張張攥成團,狼藉地丟了滿地。窗子打開着,窗前的人神情落寞,怔怔地看着廊下的竹影。
許久之後,他緩緩鬆開手掌,將一個捏扁了的紙團丟在地上,冷聲向聞聲蹭進來的小廝吩咐:“今後每隔兩三日,便往汝陽王那裡遞一張帖子過去,就說韓五問候王爺他老人家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