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漁場水波不興,陳慶獨坐垂釣。
遠處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趙石氣喘吁吁地跑來,臉上帶着一絲緊張和興奮:“陳師弟!快!厲師有要事,急召所有抱丹勁弟子回院!”
哦!?
召集所有抱丹勁弟子?
陳慶知道厲百川肯定是有要事,當下吩咐了幾句,隨趙石離開漁場。
路上,趙石忍不住低語:“師弟,我看這次八成要定下首席大弟子了。”
陳慶心中也是這般猜測。
大慶在即,其餘四院皆有首席大弟子坐鎮,青木院豈能例外?
青木院傳功坪上,氣氛凝重。
駱欣雅抱臂而立,身姿挺拔如鬆。
徐琦站在稍遠處,臉上掛着慣常的笑容,眼神不時掃過緊閉的院門和陸續趕到的同門。
李大年、洪良才、計依蘭等人也均已到齊,各自神色肅然。
當陳慶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時,幾道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客氣寒暄後,陳慶便如常走到自己位置站定。
在他看來,此番選拔不過是走個過場,想必駱欣雅與徐琦早已暗中角力,厲師心中也早有定數。
不多時,那扇沉重的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厲百川緩步踱出,依舊是那身深青衣袍。
他目光在坪上衆人臉上緩緩掃過,彷彿是在確認人是否到齊了。
“宗門大慶在即,各院皆需首席坐鎮,以全禮數,彰顯門楣。”
他頓了頓,纔開口道:“青木院,亦需一位首席大弟子。”
此言一出,坪上落針可聞。
駱欣雅下意識握緊拳頭。
只要坐上那個位置,宗門傾斜的資源必將大大增加。
衝擊抱丹勁後期所需的珍貴資源便源源不斷,甚至.那遙不可及的罡勁,有了宗門鼎力相助,也未必不能一窺!
想到這,她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徐琦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掛不住,呼吸都屏住了。
他也在等待那個即將決定命運的時刻。
這可不只是個人的榮光。
五臺派青木院首席,一旦戴上這頂冠冕,便意味着在宗門核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徐家爲此傾注了巨大代價,全力支撐着他。
若他上位,徐家必將獲得難以想象的回饋,甚至有望躋身府城豪門之列。
兩人爲此位,早已煞費苦心。
厲百川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陳慶身上。
“陳慶。”
他語氣平淡地吩咐道,“從今往後,你便是青木院首席大弟子,等會自己去內務堂找桑彥平登記。”
話音落下,厲百川便已轉身,徑直走回了後院。
彷彿門內,有什麼火急火燎的事情需要他似的。
死寂!
傳功坪上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所有弟子都僵在了原地,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般。
駱欣雅猛地擡頭,看向陳慶,滿是驚愕與難以置信。
難道他送的錢比自己還多!?
徐琦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震驚。
李大年,趙石等人更是目瞪口呆,彷彿聽到了天方夜譚。
首席大弟子?
不是根基深厚、呼聲最高的駱師姐?
也不是長袖善舞、經營多年的徐師兄?
而是……入門較晚、平日不顯山露水……陳慶?!
陳慶自己也怔住了,也未曾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厲師的選擇,完全跳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震驚之餘,一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劃過腦海。
莫非……是因爲自己會來事?
厲師平日深居簡出,看似不理俗務,實則深諳平衡斂財之道。
他需要一個懂規矩、知進退、能持續穩定供奉的弟子來當這個門面。
還是說自己每次回到青木院,都會讓其看到自己的‘心意’起了作用?
“譁——!”
短暫的死寂被打破。
回過神來的弟子們瞬間炸開了鍋!
驚愕、難以置信、茫然、嫉妒……種種情緒交織。
短暫的混亂後,反應快的弟子已迅速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臉上堆起或真或假的笑容,紛紛向陳慶圍攏過來。
“恭賀陳師兄!榮膺首席!”
“恭喜陳首席!實至名歸!”
“恭喜師兄!師兄日後還請多多關照!”
恭賀之聲此起彼伏,將陳慶圍在中心。
陳慶壓下心頭的波瀾,面色平靜地一一拱手還禮。
徐琦深吸一口氣,強行擠出一個笑容,“恭喜陳師弟!不,該叫陳首席了!”
“徐師兄言重了,日後還需師兄多多幫襯。”
陳慶平靜迴應。
駱欣雅站在那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看着被衆人簇擁恭賀的陳慶,又看了看徐琦那副姿態,一股強烈的屈辱感直衝頭頂。
她死死咬着下脣,只是對着陳慶象徵性地拱了拱手,擠出兩個乾澀的字:“恭喜。”
說完,她便猛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陳慶看到這並未生氣,他深知駱欣雅的脾性,若她此刻能滿面春風地道賀,那才真正令人起疑。
一番應酬後,衆人終於散去。
陳慶走出青木院,徑直向內務堂走去。
這纔是宗門權力樞紐,掌管着所有宗門所有內務。
內務堂位於湖心島核心區域,建築莊嚴肅穆。
陳慶報上姓名來意,門口值守的弟子聽聞他是新任青木院首席,眼神中掠過一絲驚訝,不敢怠慢,立刻引他入內。
穿過幾重回廊,來到一間堆滿卷宗玉簡的書房。
檀香嫋嫋,一位身着深紫色長老袍服的老者正伏案疾書。
他便是內務堂長老,桑彥平,在五臺派權勢極重,宗門上下所有物資調配、弟子俸祿、核心資源發放皆由其掌控。
引路弟子躬身稟報:“桑長老,青木院新任首席大弟子陳慶前來拜見。”
桑彥平放下筆,習慣性拿起桌上一枚溫潤的玉核桃。
“哦?青木院首席?”
桑彥平上下打量着陳慶。
他記得很清楚,青木院兩個最爲優秀的弟子名字是駱欣雅,徐琦。
沒想到呼聲最高的駱、徐二人都未能如願,此位竟落到了弟子陳慶頭上。
桑彥平很清楚厲百川的性子。
他心中暗自猜測,莫非這陳慶花了重金打點?
陳慶神色平靜,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禮:“弟子陳慶,見過桑長老。承蒙厲師看重,弟子僥倖獲此殊榮,日後定當勤勉盡責,不負宗門栽培。”桑彥平目光在陳慶臉上停留片刻,只是微微頷首。
青木院內部的事情他插不了手,也輪不到他插手。
誰來擔任青木院首席大弟子,此事只有青木院院主決定。
桑彥平袖袍一揮,一枚令牌便落在陳慶面前的桌面上。
“嗯,既已是首席,這身份令牌便是你的了。”
“謝長老。”
陳慶拿起令牌看了看,那令牌造型古樸、材質非金非玉。
令牌正面刻有青木,背面刻有首席二字。
桑彥平緩緩道:“持此令牌,宗門各處禁地、秘庫,除掌門及長老居所外,皆可通行無阻。”
“每月,你可憑此令在琅琊閣‘甲’字靜室免費修煉十日。”
他特意強調了甲字號,這比陳慶之前花錢進入的丙字號靜室環境更好,地心乳霧氣更爲精純濃郁。
“每年,可自湖心池領取三條五年份以上野生寶魚。”
桑彥平補充道,“此魚乃宗門耗費心血自千川澤深處險地捕獲,放養於湖心池,非野生卻勝似野生,其蘊藏的精元遠非漁場養殖可比,對穩固根基、滋養真氣有奇效。”
“每月精品淬元丹、精品凝真丹,各五枚。”
這兩種丹藥皆是輔助修煉的上品,藥力精純,雜質極少,價值遠超普通淬元丹、凝真丹。
“聽潮武庫前三層功法典籍,你可隨時拓印研習,費用全免。此外,作爲首席就任之禮,特許你進入聽潮武庫第四層一次,時限一炷香。第四層所藏,皆是我五臺派真正的核心傳承與秘術,望你善加把握機緣。”
桑彥平說到此處,語氣也凝重了幾分。
聽潮武庫第四層,那是無數弟子夢寐以求的聖地。
如今陳慶可以憑藉首席大弟子身份,登上去參悟。
陳慶聽着桑彥平一條條道出的特權,此刻心中也是泛起漣漪。
這待遇……簡直天壤之別!
免費且更高等級的琅琊閣密室修煉!
省下的銀子是天文數字,修煉效率卻更高。
珍貴的野生寶魚配額!
這是有錢都未必能買到的核心資源。
大量的精品丹藥供應,免費拓印功法。
進入聽潮武庫第四層的機會!
這纔是無價之寶,意味着接觸到五臺派真正的底蘊!
怪不得徐琦,駱欣雅想要成爲首席大弟子。
這首席之位帶來的資源傾斜,足以讓任何弟子瘋狂。
“至於你名下執掌的南澤七號漁場。”
桑彥平話鋒一轉,“大慶在即,宗門上下事務繁雜,人手緊張。漁場執事一職,可暫由你兼任一段時日,待大慶過後,管事處自會選派得力人手前去接替你。”
卸任漁場執事,專注核心修行!徹底解放時間精力!
陳慶深吸一口氣,“弟子陳慶,謝桑長老厚賜!定當恪盡職守,不負宗門所託!”
“嗯。”
桑彥平對陳慶的反應還算滿意,揮了揮手,“去丹房領取你本月的丹藥份額吧,記住首席之位,既是榮耀,亦是責任。”
“是,弟子告退。”
陳慶再次躬身行禮,隨後離開了內務堂,來到了丹房。
精品淬元丹和精品凝真丹,自然和尋常淬元丹,凝真丹不同。
煉製一爐丹藥雖然有十幾粒,但其中只有一到兩枚爲精品,有的時候甚至更低。
這些精品丹藥都是優先供給給宗門長老,首席弟子。
陳慶領取完丹藥後,這才返回了漁場。
尚未坐定,院門便被敲響。
來的是吳元化。
他提着一個水桶,裡面一條銀鱗閃爍的五年寶魚正甩着尾巴。
“陳師兄!恭喜!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吳元化真誠的道:“這條寶魚剛出水不久,添個喜氣!”
陳慶笑着接過:“吳師弟有心了,多謝。”
吳元化剛離開不久,院外又熱鬧起來。
這次是宋明,他臉上堆着笑容,比平日熱絡許多,手裡也拎着賀禮一罈上好的雲林府佳釀。
這酒水乃是用寶藥泡製,價格昂貴。
“陳師弟!恭喜高升!日後還請多多提攜!”
陳慶簡單寒暄幾句,收下禮物,宋明便識趣地告退。
緊接着,附近幾個漁場的執事也聞訊紛至沓來。
他們大多帶着些漁場特產或尋常禮物,臉上掛着笑容,說着恭維話。
一時間,小屋的案頭上堆滿了魚乾、蚌珠、幾樣尋常寶藥和一罈罈酒水。
陳慶一一應對,客氣地將他們送走,小院終於暫時恢復了清淨。
然而,這份清淨並未持續太久。
一個沉穩清晰的聲音在院門外響起。
“陳師弟可在?離火院李旺,特來道賀!”
陳慶心中微動,離火院的新任首席?來得真快。
他開門迎出。
只見院門外立着一位青年,身材頎長挺拔,約莫二十一二年紀,長臉寬額,長相併不出衆。
正是離火院新任首席大弟子,李旺。
“李師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快請進。”
陳慶抱拳還禮,側身將這位長臉青年讓入院中。
李旺笑道:“恭喜陳師弟榮膺青木院首席,一點微末心意,恭賀師弟登位之喜。”
說着,拿出一個錦盒。
“李師兄厚禮,愧不敢當。”
陳慶接過,鄭重道,“師兄謬讚了,不過僥倖得厲師垂青,日後院中諸多事務,還需向師兄這等前輩多多請教。”
“師弟過謙了。”
李旺擺了擺手,直視陳慶開門見山道:“陳師弟,你我雖分屬青木、離火兩院,但今日同爲宗門新任首席,這處境……細想起來,倒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他語氣帶着坦誠:“不瞞師弟,肖師兄不幸罹難,離火院上下震動,我承此重任,實屬倉促,威望未立,根基尚淺,院內各方關係更是盤根錯節,壓力着實不小。”
這番話精準地點出了兩人此刻共同面臨的困境,地位雖高,卻根基不穩,急需在複雜的局面中站穩腳跟。
陳慶點了點頭,神色平靜:“師兄洞若觀火。”
李旺笑道:“值此宗門大慶在即,多事之秋,你我二人身負一院首席之責,更當同氣連枝,守望相助!”
陳慶點頭道:“師兄說的是,你我二人應當多多交流。”
“好!”
李旺眼中精光一閃,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同樣抱拳回禮:“你我二人,從今往後,多親多近,互通聲氣!”
他站起身,準備告辭,“今日叨擾師弟清修,改日師弟若得閒暇,務必移步離火院,讓愚兄略盡地主之誼,也好詳談。”
“一定!改日必當登門拜訪,向師兄討教!”
陳慶也起身,將李旺送至院門外。
而他成爲青木院首席弟子的消息,瞬間在五臺派激起漣漪,以驚人的速度蔓延山門內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