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回到南澤七號漁場,立馬召集了衆人。
孫小苗其神色凝重,好奇道:“執事,發生了什麼事?”
陳慶沉聲道:“立刻加強戒備!所有明暗哨位加倍,巡視範圍擴大至漁場外三裡水域,夜間燈火管制,非必要不得點明火。”
一連串命令清晰下達。
衆人心頭一凜,不敢怠慢,齊聲應道:“是!屬下遵命!”
陳慶總覺得鄭家之事不簡單,恐怕不久後便會生出變故。
兩日後,陳慶看着手中最新一期的《江湖軼聞錄》。
頭版觸目驚心的大字標題。
“鄭家勾結九浪島水匪,罪證確鑿!
內容極盡渲染之能事,詳細揭露了鄭家如何與九浪島水匪沆瀣一氣,如何提供情報、物資甚至庇護,如何坐地分贓,魚肉商旅。
文章措辭激烈,字字誅心,直指鄭家爲雲林府最大毒瘤,更隱隱點出其行爲背後或有無極魔門滲透的影子,更是讓人觸目驚心,不寒而慄。
陳慶深吸一口氣,暗道一聲,“府城要不太平了。”
在雲林府,在風華道任何勢力只要和無極魔門牽扯出關係,便會引上禍水。
咚!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撕裂了鄭府夜晚的寧靜。
那扇象徵着鄭家百年榮耀的硃紅大門,在巨力轟擊下,如同紙糊般轟然炸裂!
氣流裹着煙塵,向內激射而出!
“放肆!何人敢闖我鄭家祖宅?!”
鄭通的怒吼如同炸雷,第一個從煙塵瀰漫的破口處衝了出來。
他身後是數名氣息深厚的鄭家高手。
刀劍出鞘,寒光凜冽,瞬間布成一個殺氣騰騰的陣勢。
鄭家作爲雲林府頂尖武道世家,底蘊深厚,高手如雲。
何曾有人敢打上門來?
然而,當鄭通看清煙塵中來人時候,鄭通瞳孔猛地一縮,怒火瞬間冷卻了大半,心中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煙塵落定,顯露出兩位不怒自威的老者。
左邊一人,身着棲霞山莊的雲紋青袍,眼神冷漠,正是棲霞山莊二莊主,‘瘋虎’賀悅庭。
他負手而立,周身氣息淵深似海,無形的壓力讓鄭通這等抱丹後期的高手都感到呼吸一窒。
右邊一人,身材魁梧,滿頭華髮,腰間掛着熟悉的硃紅酒葫蘆,正是五臺派離火院院主洪元冬!
他此刻臉上也沒有半分笑意。
“賀悅庭!洪元冬!”
鄭通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們…你們五臺派、棲霞山莊……”
賀悅庭冷冷打斷,“鄭通,鄭元魁何在?讓你們鄭家所有人,無論主僕,即刻到前院集合!一盞茶時間不到者,以魔門同黨論處,格殺勿論!”
魔門同黨!?
最後四個字,蘊含着森然殺意,讓所有鄭家高手心頭一寒。
“憑什麼?!你們這是誣陷!”鄭通吼道。
“憑什麼?”
洪元冬冷哼一聲,聲如洪鐘,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就憑你鄭家勾結九浪島水匪,禍亂商路!就憑我五臺派與棲霞山莊,有監察雲林、清剿異教之責!就憑……我們懷疑鄭家已受魔門滲透!這理由,夠不夠?!”
洪元冬的離火真罡如同實質的山嶽,壓得鄭通等人連連後退,氣血翻騰。
面對兩位成名已久的罡勁強者聯手施壓,鄭通縱然暴怒,也知硬抗無異於以卵擊石。
賀悅庭沒有廢話,身軀一晃,鄭通這位抱丹勁後期高手只覺得眼前一花,手臂已經被擒住,身子骨跪倒在地。
“搜!裡裡外外,仔仔細細地搜!一處角落都不許放過!”
“是!”
早已等候的兩派精銳弟子齊聲應諾。
很快,鄭家衆人被集中在前院空地上,烏泱泱一片。
有錦衣華服的主子,有戰戰兢兢的奴僕,有不明所以的婦孺孩童。
驚恐、憤怒、茫然、屈辱……種種情緒在人羣中蔓延。
“你們反了天了!”
一個平日裡囂張慣了的婦人尖聲嘶叫,怨毒地瞪着兩派弟子。
“聒噪!”
一名棲霞山莊弟子眼中寒光一閃,手中長刀化作一道匹練!
“噗!”
血光沖天而起!一顆猶帶驚愕表情的頭顱高高飛起,滾落塵埃,無頭屍身噴涌着血泉頹然倒地。
全場一片死寂!
在場鄭家之人皆是臉色鐵青,緊握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裡,死死盯着那弟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只有搜查的腳步聲,翻箱倒櫃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鄭通額角滲出冷汗,眼神不自覺地飄向後宅某個方向,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突然!
“報——!”
一名棲霞山莊弟子從內宅方向疾奔而來,手中捧着一個紫檀木盒,盒蓋上還沾着些許新翻的泥土。
“稟二莊主,洪院主!在後花園假山下的隱秘地窖暗格中,發現此物!”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木盒上。
鄭通的心臟猛地一沉。
賀悅庭眼神一凝:“打開!”
弟子依言打開木盒。
裡面並非金銀珠寶,而是整整齊齊碼放着數十個嬰兒拳頭大小的黑色瓷瓶!
瓶身沒有任何標識,卻隱隱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陰冷、暴戾的氣息!
洪元冬鼻子一動,臉色驟變,一步上前抓起一個瓷瓶,拔開瓶塞。
頓時,一股更加濃郁、令人作嘔的血腥混合着某種詭異藥香的氣味瀰漫開來。
瓶內是數十顆龍眼大小、通體暗紅的丹藥!
“血髓丹!”
洪元冬的聲音帶着震驚和滔天怒火,“以人精血骨髓爲主材,輔以魔門秘法煉製的邪丹!專供修煉魔功速成,或療治魔功反噬之用!此乃魔門核心禁藥……你們藏得可真深啊!”
鄭通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不可能…這不可能…怎麼會在這裡…明明…”
他猛地看向賀悅庭,心中陡然一驚。
“誣陷!這是栽贓!定是有人趁亂將此物藏入我鄭家地窖……”
“夠了!”
賀悅庭一聲斷喝,“人贓並獲,鐵證如山!鄭家涉嫌勾結魔門,私藏禁藥,禍亂雲林!即刻拿下,押入黑水牢!鄭家上下,全部禁錮於此,聽候發落!鄭家所有產業,暫行查封!反抗者,格殺勿論!”
隨着他一聲令下,棲霞山莊和五臺派的精銳高手如狼似虎般撲上。
鄭通還想反抗,被洪元冬隔空一掌,灼熱真罡透體而入,瞬間封住周身大穴,軟倒在地。
前院中,鄭家婦孺的哭泣聲、奴僕的驚叫聲響成一片。
然而,一番徹底搜查後,鄭家家主鄭元魁、其部分核心心腹子弟,連同鄭家多年積累的鉅額財富……竟如同人間蒸發,蹤跡全無。
賀悅庭轉頭看向了洪元冬,“洪兄,看來鄭元魁這老狐狸,早就知道東窗事發,提前通過掌控的秘密水道逃往九浪島了!”
洪元冬冷冷的道:“哼!正好!新賬舊賬,連同那賊窩九浪島,一併端了便是。”
賀悅庭微微頷首,隨後道:“傳令!即刻發佈‘剿匪令’!”
“鄭家所有餘孽,凡擒獲鄭元魁者,賞黃金十萬兩,上等寶器一件,擒獲鄭家核心成員者,賞銀萬兩,下等寶器任選!”
“覆滅九浪島匪巢!攻破九浪島者,島上財富,除魔門違禁之物需上交,其餘金銀財貨、寶藥兵器,合法分潤!”
此令一出,整個雲林府,乃至周邊府縣,徹底沸騰了!
天價的懸賞!
合法劫掠的許可!
瞬間點燃了無數人的貪婪與野心。
“鄭家完了!”
“搜出了魔門血髓丹!人贓並獲!”
“賀二莊主和洪院主親自出手,鄭通被擒!”
“府城……要變天了!”
“鄭家的寶庫搬了三天三夜才搬空!裡面秘籍堆成山,寶藥當飯吃!”
“九浪島纔是大頭!這些年劫掠的財富,加上鄭家帶過去的,乖乖,那得是多少啊?隨便撈一把,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四大派這次是下了血本了!剿匪令啊,這可是發財的好機會!快,去兵器鋪,買把好刀!”
“丹藥!療傷藥、解毒丹、恢復真氣的回元丹,有多少買多少!船!快去找船!去晚了湯都喝不着!”
府城的大街小巷,酒館茶肆,無不充斥着鄭家數百年積累財富的誇張傳言,以及九浪島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的臆想。
武器鋪、丹藥坊人滿爲患,價格一日數漲。
碼頭更是喧囂震天,大小船隻被搶購一空,連破舊的漁船都成了香餑餑。
無數江湖散修、中小家族、甚至一些想渾水摸魚的亡命之徒,都在瘋狂地武裝自己,呼朋引伴,組成大大小小的隊伍,迫不及待地涌向千川澤,目標直指那傳說中的財富之地九浪島。
府城酒樓頂層雅間,雕花木窗半開,將下方的混亂與狂熱盡收眼底。
武器鋪前的長龍、丹藥坊擁擠的人頭、碼頭爭搶船隻的喧囂……
柳瀚憑窗而立,嘴角帶着幾分冷笑。
鄭家,這個曾經與柳家分庭抗禮,甚至隱隱壓過柳家一頭的龐然大物,僅僅一夜之間,便轟然倒塌,聲名狼藉,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賀悅庭和洪元冬親自出手,人贓並獲,連帶着勾結魔門的罪名也坐實了,這雷霆手段,徹底絕了鄭家翻身的可能。
“鄭元魁……終究是太貪了,也太蠢了。”
柳瀚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真以爲搭上九浪島那條破船,就能永遠藏在暗處謀取暴利?魔門的東西,是那麼好沾的麼?”
他身後的陰影裡,站着柳家的大管事柳福,一個氣息沉穩的中年人。
柳福微微躬身,聲音壓得極低,“大公子,府城和商會的格局已徹底改變,四大派聯手發佈的‘剿匪令’如同火上澆油,如今整個雲林府的目光都聚焦在九浪島,我們柳家,該如何行動?”
柳瀚緩緩轉過身,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寒光一閃而逝。
“如何行動?”
他輕笑一聲,“鄭家勾結水匪,證據確鑿,乃是我雲林府之恥,更是商會之恥,如今其殘孽挾帶不義之財逃往九浪島負隅頑抗,意圖繼續爲禍商路,我柳家身爲雲林商會砥柱,於公於私,豈能坐視不理?”
他踱步到桌邊,端起一杯早已微涼的清茶。
“召集人手。”
柳瀚的聲音陡然轉冷,斬釘截鐵,“府內所有可調用的精銳護衛,庫房裡壓箱底的好兵器、上等丹藥,全部帶上!再聯絡與我們交好的那幾家鏢局和武館,告訴他們,柳家牽頭,共襄盛舉——剿滅九浪島水匪,擒拿鄭家餘孽!”
柳福眼中精光一閃,立刻領會了柳瀚的真正意圖。
這不僅是響應兩派號召,更是柳家確立新秩序,徹底掌控商會話語權的天賜良機!
而且我剿匪是名,分贓是實!
鄭家經營百年,其核心財富必然被鄭元魁帶往九浪島,加上九浪島歷年劫掠的積累……那將是何等驚人的財富?柳家必須分最大的一塊蛋糕!
“遵命,大公子!”柳福躬身領命。
柳瀚再次轉身,憑窗遠眺。
“鄭家……哼,我要親自送你們最後一程。”
他低聲自語,舉杯將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眼神冰冷。
南澤七號漁場,屋內。
陳慶盤膝而坐,正在修煉《青木長春決》。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嘈雜議論聲。
陳慶眉頭微蹙,收功斂息。
他推門而出,只見漁場幾名弟子正圍在老趙頭身邊,個個臉色興奮又帶着驚駭。
“執事!”
王水生眼尖,立刻站直了身子,但臉上的激動掩飾不住,“府城出大事了!鄭家……鄭家完了!”
“鄭家勾結九浪島水匪,證據確鑿!棲霞山莊的賀二莊主和咱們離火院的洪院主昨夜親自帶隊,突襲了鄭家祖宅!”
孫小苗搶着說道,唾沫橫飛,“聽說搜出了魔門禁藥‘血髓丹’!鄭通當場被擒,鄭元魁那老狐狸卻帶着核心子弟和家財提前跑了,據說是逃去九浪島了!”
“四大派震怒,聯手發佈了‘剿匪令’!”
老趙頭補充道,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懸賞高得嚇死人!擒殺鄭元魁,賞十萬兩黃金加上等寶器!攻破九浪島,島上財貨任取!現在整個雲林府都瘋了!府城的武器鋪、丹藥坊被搶購一空,碼頭的船都快被租光了,全奔着九浪島去了!”
陳慶心中劇震,表面卻不動聲色。
鄭家勾結九浪島竟被坐實了?
還牽扯出魔門禁藥?這變故之大,遠超他的預料。
棲霞山莊和五臺派出手……顯然寒玉谷和玄甲門也默認或參與了此次行動。
無極魔門猖獗,而四大派高層也沒有坐視不理,而是一直都在密謀。
“我知道了,你們這段時間注意點,千萬別出了紕漏。”
陳慶點了點頭。
這時院外便傳來江楓的聲音,“執事,吳家吳夫人求見!”
陳慶道:“讓她進來吧。”
吳曼青風塵僕僕,臉上帶着難以掩飾的焦慮和憔悴。
“陳兄!”
她一見陳慶,開門見山,語氣急促,“曼青此來,是有一事相求,關乎我吳家存續。!”
“夫人請講。”陳慶將她引入客堂。
“我吳家有個旁支子弟,名叫吳峰,根骨六形,是我吳家年輕一輩最有希望突破抱丹勁的苗子,我對他寄予厚望,一直着意培養。”
吳曼青嘆了口氣,“前幾日,他隨一支運送藥材的船隊走水路去臨府,途徑九浪島附近水域時……被九浪島的水匪扣押了!”
陳慶眼神一凝。
九浪島現在就是火山口,扣押船隻人質,顯然是鄭家餘孽和九浪島匪首狗急跳牆,想用人質作爲籌碼或製造混亂。
“如今九浪島周遭水域亂成一鍋粥!各方勢力雲集,龍蛇混雜,我吳家勢單力薄,派了幾波人想交涉贖人,不是連島邊都靠近不了,就是被其他殺紅眼的隊伍當成水匪同夥攻擊,損失慘重!”
吳曼青的聲音帶着幾分苦澀,“峰兒生死未卜,陳兄能否……能否想想辦法?至少,探聽一下峰兒的消息?若能救他出來,吳家必定厚報。”
說着,她顫抖着手,從隨身的錦囊中取出一個物件。
展開一看,竟是一件輕薄如絲帛的內甲!
“此乃‘冰蠶雪絲甲’的仿品,雖遠不及寒玉谷那件正品,但也達到了下等寶器級別。”
吳曼青將內甲雙手奉上,眼神懇切,“貼身穿戴,可抵禦尋常刀劍劈砍,更能削弱部分真氣侵襲,關鍵時刻或可保命。我不敢奢求陳兄一定救出峰兒……只求陳兄若有機會,順手爲之,這件內甲,權當是曼青提前支付的一點心意,萬望收下!”
陳慶看着那件銀灰色的內甲,心中念頭電轉。
下等寶器級別的內甲!價值絕對在五萬兩白銀以上,而且有價無市!
吳曼青這份心意,不可謂不重。
陳慶伸手接過內甲,入手果然輕若無物。
“吳夫人,”
陳慶的聲音平穩而慎重,“令侄之事,陳某深感遺憾,這件內甲,陳某暫且收下,非爲酬勞,而是夫人一片心意,陳某銘記,至於救人……”
他開口道:“陳某會密切關注九浪島動向,若有機會探聽到令侄消息,自當盡力,但夫人需明白,陳某無法承諾必能救出令侄,望夫人……心中有數。”
吳曼青眼中光芒黯淡了一下,但隨即又強打精神。
陳慶沒有斷然拒絕,還收下了內甲,這已是她能得到的最好迴應。
至少,多了一分渺茫的希望。
“曼青明白!多謝陳兄!無論結果如何,吳家永感大恩!”她深深一福,不再糾纏,匆匆離去。
陳慶收好內甲,隨即回到了屋內。
傍晚時分,陳慶和漁場一干人剛吃了飯。
宋明便火急火燎的趕來。
“陳師弟!有緊急宗門調令!”
他臉上帶着一種興奮、緊張的複雜神情,手中揚着一份赤黃色調令。
“陳師弟,洪元冬院主和彭真院主簽發的徵調令!”
宋明深吸一口氣,眼中浮現一道精光,“徵調我等前往九浪島,參與剿滅水匪、擒拿鄭家餘孽的行動!名單上有你,有我,還有……五號漁場的林薇師妹!這可是建功立業、大發橫財的天賜良機啊!”
他的話語帶着一絲激動,現如今九浪島就是一座寶島,到處充斥着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