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內。
陳慶感受着丹田內那縷生機勃勃的青木真氣。
它如同初生的藤蔓,雖纖細卻蘊含着強大的生命力,在經脈中緩緩流淌,滋養着四肢百骸。
“這便是真氣嗎?”
他心念微動,青木真氣便如臂使指,流轉如意。
唯有踏入抱丹勁,方能衍生真氣。
一旦擁有真氣,武功威力倍增,輕功身法可學,更能運轉護體、固本培元、療傷祛毒……其妙用無窮。
陳慶起身,拿起寒螭寶槍來到院外。
持槍而立,他並未演練繁複招式,而是意念一沉,嘗試調動丹田內那縷青木真氣,緩緩灌注於槍身。
嗡!
寒螭槍發出一聲細微顫鳴,槍尖處,一點微不可查的青色毫芒悄然亮起。
槍影翻飛,青色勁氣四射。
他將體內青木真氣匯聚至槍尖,對準特製的堅硬木人,一槍刺出!
咻!
青光破空,帶着刺耳尖嘯。
只聽“嘭”一聲悶響,那堅硬木人竟瞬間炸裂開來!
要知道這木人乃是特質,木質堅硬。
“真氣果然不凡。”
陳慶看着手中的寒螭槍,心頭也是一動,“不過不同真氣屬性各異,若是以坤土真氣施展此槍法,威力是否更大?”
抱丹勁分初、中、後三期,核心便是貫通十二道正經,積累並凝練真氣。
每打通一道正經,真氣便更渾厚精純,實力隨之攀升。
經絡貫通越多,真氣運行越暢,調息恢復亦愈快。
同境界高手相爭,除卻肉身根基與實戰技巧,真氣之深厚與精純也是十分關鍵。
陳慶心中念頭閃過:“若我修成《九轉鎏金決》,體內便有了兩股真氣,豈不是比尋常弟子多出一倍底蘊?”
他暗自決定,日後要多抽空修煉九轉鎏金決,印證自己的猜想。
下午,陳慶前往武庫,拓印了《青木長春訣》第二層。
隨後一月,他進入閉關狀態,全身心投入對青木真氣的細緻打磨與運用。
他反覆運轉《青木長春訣》,令那縷青木真氣於經脈中循環往復,不斷壯大凝練,如涓涓細流漸成溪澗。
每一次吐納呼吸,都伴隨着真氣對身體的細微淬鍊,血肉筋骨在滋養下,強度與韌性悄然提升。
陳慶嘗試將青木真氣融入《浮光掠影手》。
暗器出手,不僅速度更快,軌跡更詭,飛針、金錢鏢上更附着了一絲青木勁氣,殺傷力倍增。
他重點演練《山嶽鎮獄槍》,雖然真氣屬性與槍法意境略有偏差,但他並未強求改變槍法剛猛的本質,而是將青木真氣的“韌”與“生”融入其中。
槍招之間銜接更加圓融流暢,刺出的槍勁後力更足,如同古木盤根錯節,一擊之後勁力潛藏,更添變化。
槍身揮舞間,雖無山嶽壓頂之威,卻多了一份古拙蒼勁、生生不息的味道。
一月後,陳慶換過衣衫,走出靜室,來到青木院。
坪上弟子不多,略顯冷清。
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閒聊、切磋、交流。
陳慶目光掃過,並未看到駱欣雅魁梧的身影。
“咦?陳師弟?”一個略帶驚疑的聲音響起。
陳慶循聲望去,說話的是徐琦。
他身材頎長,面容俊朗,是青木院唯二的抱丹勁中期弟子之一,在院內地位頗高。
此刻,徐琦正上下打量着陳慶,眼中帶着明顯的驚訝。
“徐師兄。”陳慶平靜地抱拳行禮。
徐琦走近幾步,感受着陳慶身上尚未完全收斂的真氣波動,忍不住再次確認:“陳師弟,你……突破至抱丹勁了?”
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
在他印象裡,陳慶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透明,沒想到竟然能夠突破至抱丹勁。
陳慶沒有否認,坦然點頭:“昨日僥倖突破,尚在穩固。”
周圍幾個原本在閒聊或演練的弟子瞬間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陳慶身上,充滿了震驚、羨慕乃至一絲複雜。
“陳師弟竟然抱丹了?”
“真的假的?”
“青木院第八位抱丹弟子.”
不少人竊竊私語起來。
那些曾與陳慶同期入門,如今仍在化勁掙扎的弟子,心情最爲複雜,看着陳慶的眼神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滋味。
抱丹勁,是真正踏入武道高手的門檻,在五臺派內地位截然不同,資源傾斜也天差地別。
“恭喜陳師弟!”
“賀喜陳師弟!真乃我青木院之幸!”
“恭喜陳師兄,日後還請多多指教!”
短暫的震驚後,反應過來的弟子們紛紛上前道賀。
無論真心假意,面對一位新晉抱丹,態度都變得恭敬熱絡了許多。
趙石的神情最爲糾結。
一干人中,他與陳慶關係最密,兩人出身、機遇看似相仿。
他既盼陳慶好,心頭又難免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
陳慶一一抱拳回禮。
就在衆人圍着陳慶道賀之際,一位弟子快步走來,對陳慶恭敬行禮道:“陳師兄,厲師有請,讓您即刻去見他。”
陳慶心中微動,對周圍弟子再次抱拳:“諸位師兄師姐,失陪了。”
說罷,穿過人羣,走向那瀰漫着藥草與檀香氣息的院門。
推開虛掩的院門。
厲百川並未在蒲團上打坐,也未在矮几前下棋,而是盤坐於一張巨大的星象命宮圖之前。
星象命宮圖以特殊材質繪製,點點星辰閃爍着微光。
他手中捻着幾枚古樸的龜甲銅錢,正對着星象命宮圖上的某個方位,似乎在推演着什麼,連陳慶進來都未擡頭。
陳慶靜立一旁,並未出聲打擾。
過了約莫半盞茶時間,厲百川才緩緩放下手中的龜甲,目光從星象命宮圖上移開,落在陳慶身上。
那雙精光內蘊的眼睛在陳慶身上停留了片刻,彷彿能穿透皮肉,直視丹田氣海。
“嗯,不錯。”
厲百川微微頷首,笑道:“根基尚算穩固,青木真氣也凝練。”
青木院已年餘未有弟子晉入抱丹,不少長老對此都頗有微詞。
如今陳慶的突破,對整個青木院來說好事。
他如何不感到高興呢?
“全賴厲師賜予心法,弟子不敢懈怠。”陳慶躬身道。
“不敢懈怠?”
厲百川嘴角微動,似笑非笑道:“青木院弟子,勤勉者不少,能到達抱丹者.不多。”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陳慶,“抱丹只是開始,真氣運用,武技融匯,青木長春,貴在綿長,莫要急躁。”
陳慶肅然應道:“弟子謹記厲師教誨。”
“嗯。”
厲百川揮了揮手,目光又落回了那星象命宮圖上,“去吧。”
“是,弟子告退。”
陳慶再次躬身行禮,悄然退出了院子。
方纔那番勉勵,如同例行公事,並未有特殊照拂。
陳慶原以爲厲師會賜下些好處或指點,看來是自己多想了。
厲百川這等貪財如命之人,想要從其手中得到好處無疑是癡人說夢。
待陳慶離去,院中只餘星象命宮圖微光與藥香繚繞。
厲百川雙目微闔,心神彷彿已遨遊於外。
片刻後,他緩緩睜眼,自語道:
“星移三度,命宮自轉……何時劫盡?何時通明?”
陳慶剛走出後院,徐琦便迎了上來,臉上帶着笑容。“恭喜陳師弟正式踏入抱丹之境,從此便是我青木院的中流砥柱了。”
徐琦的語氣比之前熱絡真誠了許多,帶着一絲平輩論交的意味,“既已抱丹,當去管事處報道,抱丹弟子在宗門內可不僅僅是修爲提升那麼簡單,相應的權責和好處也隨之而來。”
徐琦的用意,陳慶心知肚明。
駱欣雅與徐琦爭奪青木院首席大弟子之位已久。
此位代表青木院行走在外,地位堪比長老,更是青木院院主候選人。
厲百川無心俗務,之前從未設置此職,兩人明爭暗鬥,拉攏院內抱丹弟子,就是爲了這個位子。
徐琦邊走邊低聲介紹,“五臺派家大業大,掌控雲林府二十七城,需要大量執事級高手坐鎮各處,維持運轉,震懾宵小。”
“擔任執事,每月有固定的宗門供奉,除了例銀,還有宗門特製的、對抱丹境修煉大有裨益的丹藥,以及蘊含精純血氣的寶魚份額。”
“更重要的是地位!執事身份意味着你正式融入了宗門的權力架構,行走在外代表的是五臺派的顏面,許多資源獲取、消息打聽都會便利許多。當然,也需承擔相應的職責。”
陳慶默默聽着,點了點頭。
宗門不是善堂,培養你,自然要你出力。
這執事之位,既是福利,也是責任,更是融入宗門核心圈的敲門磚。
隨即通過徐琦的介紹,陳慶瞭解到了宗門執事職責分類,共有四大類。
第一種宗門巡視執事,負責山門、武庫外圍等宗門重要場所巡視,職責關乎宗門安危,雖無大險,卻極爲繁瑣耗神。
畢竟宗門安危可是重中之重,不能有絲毫差池。
第二種便是坐鎮一城都尉,統管當地五臺派勢力,負責賦稅、緝盜、鎮壓地方豪強及可能出現的邪教。
權力極大,責任重大,需獨當一面,有極高的自主權。
龐青海便是這類。
不過想要成爲都尉,除了實力之外,還需要五年執事資歷。
第三種礦脈監察執事,負責監督礦脈開採、賬目及安全防衛,地處偏遠,環境艱苦。
最後一個則是漁場執事,負責管理寶魚漁場,巡視護衛,防範偷盜,確保寶魚生長。
環境相對安定,就在宗門勢力核心圈內,乃是公認的肥差。
他在漁場待過,自然知道這漁場的油水。
葉蓉兒平日很少巡視,大多是派遣陳慶,她朋友來訪,還會去漁場弄幾條寶魚大快朵頤。
畢竟一個漁場不小,寶魚也不在少數,這點損耗宗門也不會去細問。
這都是漁場執事的好處。
陳慶謝過徐琦,隨後來到了管事處。
此地人來人往,多是處理宗門日常事務的弟子和執事,氣氛嚴肅而忙碌。
報上姓名和來意後,很快便有弟子將他引入偏廳。
室內坐着一位身着深青色執事長老服飾的老者,面容清癯,神色溫和。
他便是管事處負責人事分配的趙長老。
“弟子陳慶,拜見趙長老。”陳慶恭敬行禮。
趙長老目光在陳慶身上掃過,微微頷首:“嗯,坐吧。”
“謝長老。”
待陳慶坐下,趙長老取過一本名冊,翻看着說道:“陳慶,年十九,青木院弟子,新晉抱丹。”
“近來空閒出來的職位並不多.”
陳慶心頭微緊,最後不會要被派往礦場?
“你小子運道倒是不錯。”
突然,趙長老手中動作一頓,笑道:“南澤七號漁場,距離宗門位置較遠,寶魚長勢也尚可,前任執事因調任離開,位置正好空出來,你可願意去?”
陳慶聽聞,當即抱拳道:“弟子願意!”
趙長老取過一枚巴掌大小、刻有‘南澤七’編號的玄鐵令牌,以及一份卷宗遞給陳慶:“此乃你的執事令牌與漁場卷宗,憑令牌可自由出入漁場及調用部分資源,卷宗內記載漁場詳情、人員構成、歷年產出及注意事項,務必熟讀。”
接着,他又取出一個錦袋和一個精緻的玉盒:“此乃你本月執事供奉,白銀一千二百兩。丹藥兩種:其一爲‘凝真丹’,每月三枚,專爲抱丹勁煉製,蘊含溫和精純的草木精氣,服之可加速真氣凝練與增長,是抱丹勁修煉的基礎丹藥。”
他又指向另外三枚色澤不同的丹藥:“此乃‘淬元丹’,同樣每月三枚。此丹主在淬鍊真氣,祛除駁雜,提升真氣精純度與韌性,使根基更爲紮實,對突破小瓶頸亦有微效,二者配合使用,效果更佳。”
“謝長老!”
陳慶接過令牌、卷宗和供奉。
這待遇比之前豐厚太多了!
一千二百兩銀子已是鉅款,更珍貴的是那六枚丹藥。
凝真丹助長真氣量,淬元丹提升真氣質,都是不可多得的上佳丹藥。
“去吧,”
趙長老揮揮手,“即日起,你便是南澤七號漁場執事,漁場位於定波湖南岸,卷宗內有地圖,三日內必須到任,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查閱卷宗或詢問管事處當值弟子,記住執事之位,責任在肩,莫要懈怠。”
“弟子明白,定當盡職盡責!”
陳慶鄭重行禮,隨後離開了管事處。
卷宗閣。
薄暮的光線透過窗櫺。
聶珊珊步履輕盈地踏入卷宗閣,月白勁裝纖塵不染。
她是來替師父褚錦雲取一份卷宗副本。
閣內瀰漫着紙張與墨香的氣息。
負責登記與歸檔的執事朱萍正埋首於案前,專注於手中內院弟子信息變更名冊。
她神情專注,甚至沒第一時間察覺聶珊珊的到來。
聶珊珊走到案前,道:“朱師妹,我要取近來無極魔門活動範圍的卷宗副本。”
朱萍這才猛地擡頭,見是聶珊珊,連忙放下筆起身,“聶師姐!請稍候。”
她快步走到旁邊的鐵木檔案架前,熟練地抽出一個密封的牛皮捲筒,雙手奉上:“師姐,副本在此,已按規矩封存。”
“有勞。”
聶珊珊接過捲筒,隨口問道:“剛纔看什麼?這般專注?”
“我在看剛送來的內院弟子變更名單。”
朱萍笑着回道:“青木院這個月倒也有個爭氣的,名叫陳慶……高林縣那個四形根骨的弟子,居然這就抱丹了?真是……不容易。”
四形根骨,並且不到兩年抱丹,放在五臺派中都算是快的了。
“這名字好像有些熟悉陳慶”
聶珊珊的目光看向了朱萍面前名冊,那兩個字清晰地映入眼簾。
她想起來了。
聶珊珊的記憶力極好。
她清晰地記得,在師父褚錦雲篩選弟子時,這個陳慶的名字曾被師父單獨挑出過。
四形根骨,十八歲化勁,拳法圓滿……師父當時評價對他評價不錯,甚至一度傾向於選他。
只是後來因爲那份未能償還的故人之情,師父終究放棄了陳慶,選擇了資質略遜一籌的章瑞。
然而此刻,從朱萍口中無意聽到的消息,卻像一道無聲的驚雷。
抱丹勁!
在青木院!
那個以“放養”聞名的青木院!
無人指點,資源全靠自己!
他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硬生生地衝破了那道無數人難以企及的門檻!
朱萍那句不容易輕描淡寫,但聶珊珊深知這背後的分量。
這絕非僅僅不容易三字可以概括。
這需要何等驚人的毅力?
何等堅韌的心志?
而相較於章瑞,如今還在化勁徘徊,兩相比較之下天差地別。
一絲難以言喻的惋惜,悄然漫過聶珊珊的心頭。
“嗯,能在青木院有此進境,確實難得。”
聶珊珊的聲音平穩,目光已從名冊上移開,重新落回手中的卷宗筒,“朱師妹繼續忙吧。”
她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轉身便走。
朱萍看着聶珊珊消失的背影,眨了眨眼。
聶師姐的反應……似乎太淡定了點?
不過轉念一想,聶師姐是何等人物?
癸水院的天才,劍心通明,一個青木院新晉抱丹的弟子,哪怕有些特殊,又豈會真正入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