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現如今徐家人住的院子,徐母看着被女兒拉回來氣質愈發穩重起來的二兒子,口裡雖然埋怨着,但臉上的笑容卻是怎麼掩都掩不住。
她不知道二兒子曾經受傷的事,只當二郎是在外面辦正事,便也沒有多問,只在晚間一家人吃飯的時候提了提女兒的婚事。
佩瑤是她的女兒,哪怕不是親生的,這十幾年來日夜相處早已有了無法割捨的身後感情。佩瑤又是個如此懂事的,讓她止不住心疼她,更是對她比對親生女兒還要好。
現在,女兒長大了,要嫁人了,徐母心裡高興的同時,也很是捨不得。
嫁出去的女兒,便是別人家的媳婦了。
徐母滿臉惆悵,夾了一筷子佩瑤最喜歡吃的菜放進佩瑤的碗裡,不想她對面的二郎猛地一把把碗放下,臉色難看的站起來。
“把妹妹嫁給陳友諒?娘,我不同意!”
徐母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便沉了沉臉。
“二郎,你說什麼呢。你妹妹找到了如此好的婚事,前些年兩家也都定親了,要不是那個時候大師下落不明佩瑤不願就此成親,也等不到現在。現在你妹妹都十七了,耽擱了這些年,你想妹妹以後都嫁不出去嗎?”
不得不說,陳友諒很會討好丈母孃。早之前在老家的時候聽到陳友諒造反,徐母還恨不得兩家的婚事立馬作罷,最好不要牽扯到他們徐家身上。但來了滁州不過短短几天,徐母的態度立馬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徐達臉色難看。
“娘,陳友諒現在公然舉起大旗反抗朝廷,最後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你難道想看看妹妹最後成寡婦?”
“呸呸呸,烏鴉嘴,有這麼咒你妹妹的嗎?”
徐達放軟態度:“娘,現在跟陳家劃清界限還來得及。妹妹如此出色,沒有了陳友諒,自然會有更好的男人護着妹妹。”
“不行,要是悔婚,你妹妹還有什麼名聲。唉,陳家公子就是這點不好,他將來要去打仗,刀劍無眼的,這要是有個萬一......啊呸呸呸,看我這張嘴,陳家公子一看便是人中龍鳳,定會大富大貴長命百歲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娘......”
圍坐的桌子上,徐家當家做主人徐父沉着臉沒有說話,徐家大郎看了看母親和弟弟,最後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沒有反應的妹妹一眼。
“娘,二弟,我們吃飯吧,這些事等吃完飯後再說。”
顯然,徐母也意識到了現在不是個討論此事的好時候。佩瑤還在呢。
“來,佩瑤,多吃點,你這段時間都瘦了。趁着這幾個月好好在家養養,養好身體,將來出嫁後爭取能夠儘快懷上孩子,那麼便也在陳家站穩了腳跟。”
徐達忍了忍,最終沒有說話。
徐佩瑤放下了筷子,目光從爹孃身上掃過,然後看了一眼面色不怎麼好的二哥,低下頭嘆了一口氣。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覺得沒有必要。
爲了自己跟陳友諒的婚事一事,家裡出現了兩種反應。
一種贊同,一種反對!
不過,現在反對又有什麼用呢?真當陳家好說話嗎?當年的婚事一定下,她便知道要想陳友諒放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說他們家不過小小的農戶,要是折了陳家的面子會讓陳家臉上多難看,心裡定是咽不下這口氣,便是她自己,隨着現在世道的變化,她也不會答應跟陳友諒解除婚事。
wωω_ttκǎ n_C○ 她前期已經投下了這麼多準備工作,陳友諒是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中她唯一看得上眼的人。至於朱元璋?
那個男人現在還是一個被人追殺的和尚。管他今後會不會乞丐變皇帝,只要運作得好,佔盡優勢和兵力的陳友諒未必會輸。
便是歷史上,陳友諒之所以會兵敗昭陽湖,爲朱元璋做了嫁衣,也不過是存在太多人爲因素罷了。
陳友諒和朱重八之間,勝負在兩兩之間。甚至,陳友諒還更勝一籌。
歷史都是爲勝利者書寫的,她不信,以她以有心算無心,她還會輸。
※※※※※
飯後,徐佩瑤沒有呆在房間,而是帶着袖衣羅衣兩姐妹在院子裡消食。
看着身後的兩個女孩,徐佩瑤突然發現袖衣羅衣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尤其是袖衣,她還比自己大兩三歲呢。
這個時代普通富裕人家的貼身丫頭要麼作爲小姐的陪嫁,跟着小姐一起加入夫家,要麼便是在年紀大了後嫁給府裡的管事,作爲陪房跟着小姐出嫁,替小姐管着下面的事。
袖衣羅衣也算跟了她好幾年了,朝夕相處着,算是她的心腹。
現在,再過不了多久她就要嫁入陳家,羅衣年紀還不急,袖衣的親事卻是該考慮了。
她們靈鷲宮不講究斷情戒愛,女子到了一定年齡都會有這種心思。之前她的心思還停留在上輩子的江湖兒女身上,過了二十不嫁人也不算什麼。想她在縹緲峰坐鎮靈鷲宮的時候,還不是一輩子都沒有嫁人。
只是這個問題,她還是決定問問當事人的想法。
“袖衣,你也到嫁人的年齡了,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小姐?”沒想到小姐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袖衣錯愕了一下,繼而臉上升起一抹紅雲。
便是再怎麼穩重,她也還是一個臉皮薄的黃花大閨女呢,羞死人了。
然而,她家那清麗脫俗的小姐好似一點也不覺得提起這些事有何不對,臉都沒有紅一下,語氣異常鎮定平常的對她開口:“如果你喜歡上了誰,只管跟我說。如果合適,我便爲你做主。”
袖衣羞紅了臉,不好意思的跺了跺腳:“小姐,你又拿奴婢說笑。”
“我可不是說笑。這事,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有結果了再來告訴我。”徐佩瑤淡淡一笑。看袖衣心亂如麻一時手足無措,她也不讓她再繼續伺候着,揮手讓袖衣先回去了。
倒是羅衣,在一旁咬着指甲表情糾結。
“小姐,你真的要把姐姐嫁人嗎?”由於許久,看小姐走在前面的優雅背影,羅衣連忙追上去,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小姐的神情,這纔開口問道。
徐佩瑤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
“我也不是個心狠的,端看袖衣最後做決定。”說完,她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陣羅衣,直把小姑娘看得渾身不自在坐立不安。
“小姐,你怎麼這麼看着我?”
“羅衣也長大了。”
“小姐~~”羅衣臉頰轟的一下,紅得跟煮熟的龍蝦一樣。
“我們羅衣也會不好意思了,看來真的是大姑娘了。”羅衣心思簡單,性子也跳脫,現四下無事,徐佩瑤忍不住逗了逗她。
果然,看見不知何時已有少女形態的羅衣跺了跺腳,然後飛快的跑了:“小姐就知道逗我,人家不理你了。”
“哈哈......”
“佩瑤,何事這麼開心?”
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徐佩瑤迴轉身,看着站在不遠處的走廊注視着她的方丈,忍不住笑了起來。
“乾爹,你什麼時候來的,我都沒有注意到!”
“剛剛轉到這裡。你剛纔在跟誰說話?”那樣神采飛揚的模樣,難道跟陳友諒成親佩瑤就那麼高興?
高彬主持閉了嘴,如果是這樣的話,有些話他便不說了。
“是羅衣。”走到乾爹面前,徐佩瑤沒有多想。好久不見乾爹,她也許久沒有跟乾爹好好相處了。
高彬主持嘆了一口氣。
“轉眼間,乾爹的佩瑤就要嫁入了。雖說我不怎麼看好那陳友諒,但只要他對你好,乾爹就姑且把你交給他。如果他以後敢負你,乾爹就是拼着命不要,也一定不讓他好過!”
他是出家了沒錯,卻不代表他就是真正的慈悲心腸。
十多年前,他也是江湖上名聲赫赫的人物!
唉,就是可惜了重八!
他對佩瑤之心,自己一直看着,就是不知道爲什麼佩瑤對重八總是有幾分牴觸。
“乾爹,你放心吧,陳友諒如果負我,不用你出手,我自己也不會忍氣吞聲。”少女說這話的時候雖然在笑,但高彬主持不知爲何怔了怔。
“佩瑤......”
※※※※※
翌日。
徐佩瑤正在房間裡專心繡着她的嫁衣,阿福突然滿臉興奮的跑了進來,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姐姐,姐姐,快出來看,陳三哥哥又送了好多聘禮過來。”
徐佩瑤被拉着去了前院,看見一臺臺的箱籠陸續擡進家裡,她眉宇皺了皺,去前面尋了母親。
此刻徐母也聞聲趕來,看到如此多的箱籠,一時也不知道該是喜還是憂。
“娘!”
“佩瑤,你怎麼來了?”看到女兒身邊的阿福,徐母瞭然。
“阿福,是你去找你姐姐的?”
“娘,嘿嘿,兒子這不是激動嘛!”阿福抓了抓頭,傻笑。
徐母也不看他,只拉着佩瑤的手,嘆了一口氣:“陳三公子如今送來如此多的聘禮,娘雖心裡高興,證明陳三公子對你很是看重。婚後只要你們好好過日子,想必差不了。只是,娘也愁。陳家如今越來越好,你的嫁妝要是太寒酸了,到了陳家一定會被看不起。”
徐母摸摸女兒柔順的長髮,心裡想着怎麼才能夠爲女兒多備一些嫁妝。
尤其是之後,當打開那些箱籠看到裡面裝的東西后,徐母愁得好幾晚都沒有睡好。
便是早已見慣不少好東西的徐佩瑤,看到陳友諒送來的東西后,也忍不住側目。
她雖知道打仗是個無本的買賣,積累財富速度最快,但陳友諒這副恨不得把全副身家都送過來的架勢,倒足夠讓她見識到他對這場婚事的重視。
兩家地位懸殊,陳友諒能夠不計身份一心娶她,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
在這個森嚴的封建禮教社會,有個男人如此愛她,總好過將來嫁給一個一無所知的人。
自此,徐佩瑤再無猶豫,安心待嫁!
半個月後,陳家拖家帶口總算到了滁州。只是,陳父和陳家的大公子還要留在濠州處置一些名下的生意,要晚些時候到,這次先過來的是陳家的幾位公子,以及一路護送着的家裡女眷。
徐佩瑤得到消息的時候,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正看着她一臉傻笑,全無外面傳誦的精明和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