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冉擡頭與他對視,“不用了,我不需要任何東西,一個曾經在愛情裡連尊嚴都可以放棄的人,還有什麼東西不能放棄的?跟和薇說,這座宅子還給她,從今以後,是她的東西我統統都不會要。”說完,她轉身。
厲冥禹看着她的背影,眼眸變得有些黑暗。
“只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蘇冉停住腳步,顫抖的手指扶着門框來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身子。
“什麼問題?”
蘇冉沒有回頭看着他,只是淡淡問了句,“你,是不是也恨我父親?”
厲冥禹蹙眉,沒有回答。
她似乎也沒有期待他的答案,聲音如遊絲般再度揚起,“父親意外跳樓,連我都覺得詫異,我做不到你這麼冷靜,所以,千萬不要讓我知道這件事與你有關,否則”
話說到這兒沒有繼續說下去,蘇冉輕輕闔眼,再睜眼時,瞳仁之中有的就剩下麻木和淡漠,走出了書房,徹底離開了豪宅
書房的門終於掩住了她的背影,像是一抹無聲無息的魂靈漂游夜闌。
厲冥禹點燃了一根菸,淡淡煙霧繚繞左右,將目光收回後落在了蘇冉散落的文件上,拾起翻開,文件上的逐字逐句都是當初和晉鵬精心擬定的,這隻老狐狸就是在他離世後都要爲蘇冉保障最後一份利益。
又拿起離婚協議書,他的目光變得更加暗沉,將手中的煙捻滅在菸灰缸中後,若有所思地對摺,然後再摺疊,很快,離婚協議書成了一個紙飛機,手一擡,紙飛機順勢飛了出去,在空中飛旋一圈後落在了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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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鐘頭,聖誕節即將過去,天空依舊飄着鵝毛大雪,整個城市籠罩在皚皚的雪霧中,望不穿的夜色,連星子都被遮去了光亮。
蘇冉漫無目的地走在雪裡,眼淚已經灑下了一路,最後到只剩下紅腫疼痛,她想,也許眼淚已經幹了。
雙腳已經凍到麻木,連身子都是涼的,但再怎樣,也抵不過心中的寒涼。
這一年的這一天,上天像是跟她開了場玩笑,僅僅一天的時間便讓她嚐盡了徹底失去的滋味,僅僅只用了幾個小時便讓她從天堂墜入了地獄,她是那麼愛厲冥禹,愛到可以爲了他去發瘋,卻忍受所有的寂寞,她是那麼珍惜與和薇的姐妹情,卻因爲一個男人而失去了這份姐妹情。
這一天,是她的一場浩劫,徹底將她幻想的翅膀折斷。
終於,在一座鐘樓前停住了腳步,她累了,真的很累。
擡頭看着鐘樓上的指針,一格一格地跳動着,透着哥特式的冷漠和機械,四周的彩燈多少透着一些暖意,飛雪在各色的聖誕樹前圍繞着,像是長了翅膀的精靈。
十一點了,鐘聲敲過,這一天馬上就要過去,她呢?明天又在哪裡?
耳邊迴盪着三個小時前醫生打來的電話——
“蘇小姐,您最後一項的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一切指標都很正常,不過建議您平日要多注意飲食,因爲您有胃炎,還有,您懷孕了。”
蘇冉的呼吸變得急促,手指緊緊地攥在一起,蒼涼的面容透明得如同一張白紙,又想起了安小朵的話——“其實這種情況下,女人懷孕的機率很小的,如果說這種也能懷孕的話,那我覺得這個女人應該馬上去買六合彩或是買馬,一定會中頭獎。”
她是不是真的要去買六合彩或者去買馬?
直到現在,她才終於明白爲什麼那晚厲冥禹只是要了她半個人,也許從一開始他早就計劃了有這麼一天,他不屑得到她,可是,她卻成了機率很小又偏偏攤上的“幸運人士”。
如果在昨天,她可能還會高興地跳起來,現在,這個孩子十足就是個諷刺,它可以時時刻刻告訴她擁有了一段怎樣的荒唐婚姻。
她要怎麼辦?
曾經她是那麼渴望,現在只剩下迷惘。
顫抖的手指輕覆在小腹上,這孩子太小了,她壓根就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她怎麼能夠懷孕?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懷上了厲冥禹的孩子?
這一路上蘇冉都在想,如果醫生的電話打得可以早一些,她會不會那麼決然的在離婚書上簽字?如果醫生的電話可以打得再晚些,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麼茫然?
很快,她便否認了這個念頭,愛一人很辛苦,但試圖去改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更辛苦,當婚姻成了一樁買賣,她還要如何面對?難道,她還能讓這個孩子再重蹈她童年的悲劇?
從豪宅出來的時候,她的心早已經痛到再也感覺不到痛,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和薇就站在窗子前居高林下地看着她,看着她是如何一步步離開,她在怕什麼?該還給她的,都還了不是嗎?
胃又開始一抽一抽的疼痛,蘇冉用力按着胸口彎下身,周圍一些零星的行人從她身邊走過都忍不住關心地多看幾眼,她落荒而逃,這個時候她受不了所謂的“可憐”目光。
顫抖着手指拿出了手機翻開了通訊錄,她想到了安小朵,想到了媽,可是卻沒有勇氣按下去,指尖一直停落在一個名爲“老公”的號碼前,額頭上的冷汗打溼了蘇冉的長髮,直到按在號碼上的手指凍得再無知覺的時候,她一咬牙,將他的名字永遠地從通訊錄裡刪掉。
下一刻,手機卻意外地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
蘇冉麻木地接通。
“蘇小姐您好,我們這裡是服裝店,前一陣子您要求我們定製的男士成衣今天已經到貨了,您看您明天什麼時候方便過來取一下呢?當然,如果您不方便來店裡的話,我們可以將衣服給您送過去,您的地址是——”
“不用了。”蘇冉無聲無息地打斷了對方的話,眼神空洞,“我會將衣服的全款打給你,至於那件衣服燒了吧。”說完,掛斷了電話。
雪越下越大,她的意識卻越來越薄弱,每一口呼吸都如同鋸子在她鼻腔和口腔中劇烈劃過一樣,蘇冉的步伐變得踉踉蹌蹌,不知自己走在了哪裡,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在走過一條街口的時候,只覺得腳低一滑,整個人倒了下來,再無知覺(看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