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房的樓道沒有玻璃,漆黑一片。
長安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用那片微光照着裂縫的樓梯和凌亂的樓道,隨着他們一起上去,到三層時,男人停下,掏出鑰匙開了門,在門口摸索到客廳的燈打開,纔有光透出來。
“進來吧。”男人低聲道。
盛楠不太確信的回頭看了眼長安,長安十分確信的點點頭,跟在他們身後進去,順手關上了門。
“坐。”男人又道。說完居然轉頭進了臥室。
盛楠看看那張凌亂骯髒的沙發,皺了皺眉,這次連同長安也有點兒嫌棄。此時通往臥室的門打開,一個人出現在門口,盛楠看過去,立時驚訝的愣在當下,一動不動。
“葉,葉誠!”他難以置信的低呼一聲,快步走過去,想到自己剛剛撞到的中年男人,不禁朝着臥室看了一眼,隨後又覺得不對,再回頭看長安,長安卻是笑着望着他,他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剛剛長安那麼奇怪,她居然認出那中年男人,就是葉誠喬裝打扮的!
“你,你小子!”盛楠忍不住擡起手一巴掌拍在葉誠的肩膀上,“怎麼不早說!”
葉誠頓時疼的呲牙咧嘴,捂着肩膀一臉哀怨的看向盛楠,“手這麼重幹什麼,我還受傷呢!”
“受傷?”盛楠驚了下,隨後哈哈大笑,“那點兒小傷,你至於嘛!我看你就是故意撞上來的,不過你到底……”他自言自語的說着,回頭看向葉誠時,卻突然頓住話頭,他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半低着頭,捂着胸口,似乎十分痛苦的樣子,絕不是那點兒小傷造成的,忙俯身察看,這才發現,葉誠的胸口那件破舊的衣服居然正在滲血!
“怎麼傷的這麼嚴重!”他失聲問。
長安聽到,立刻衝過來。
葉誠靠在門邊,解開外套,裡面是一層層的紗布,紗布已經有些泛黃,但肋骨附近仍然能清晰的看到有血滲出來,他低頭看了眼,就合上衣服,擡頭對他們笑笑道,“沒什麼,這些日子已經好多了,你們進來坐。”
盛楠和長安知道,他必定發生了很多事,不再多言,跟着葉誠進了臥室。
臥室燈光依舊幽暗,但看得出,這裡比外面乾淨多了,雖然仍舊破舊,但好歹像是個住人的地方。葉誠拿走牀上凌亂放着的他剛剛僞裝用的人皮、衣服,讓他們坐下,自己則拉了張破舊的椅子,慢慢坐下。
長安看到櫃子上有暖壺杯子,倒了杯水出來,是涼的。她想去熱水,被葉誠攔住了。
“這裡沒有煤氣,電水壺也壞了。”葉誠沙啞着嗓音說。
他本來就受着傷,剛剛又被盛楠的車撞倒,傷勢加重加上身體虛弱,聲音就很低沉沙啞,難怪盛楠完全沒有聽出來。長安卻因爲和他在一起很久,哪怕只是一個眼神的交換,也能立刻互相認出彼此,所以方纔葉誠看向長安只問了一個問題,她就認出了他。不過現在聽着他的聲音,看着他的生活環境,想想他的傷勢,長安鼻頭一酸,便有些想哭,若非在葉誠面前不能哭,她不會收起眼淚的。
她嘆了口氣,仍舊倒了杯水,卻放在手心裡,想用手溫着。
盛楠看了一眼,就知道她的心思,從她手裡取過水杯,放在自己手心裡,她的手本就是涼的,怎麼能溫熱一杯水?
看着他們的動作,葉誠心頭也是一陣你酸澀的溫暖,低下頭吸了吸鼻子,擡頭笑道,“你們見了我,怎麼好像都不大高興似的?”
“高興,怎麼會不高興呢?”長安擠出個笑容,卻還是差點哭出來。
她一直都相信葉誠沒有死,她一直在心裡告訴自己他只是失蹤,下落不明,總有一天她能找到他的。果真,他沒有死,他還活着,可是他活成現在這個樣子,她心裡真的很疼,想想從前那個驕傲的少年,想想從前那個有潔癖的漂亮男人,長安這心,就痛得不能自已。她別開臉,捂着嘴巴,儘量不讓自己哭出來。
盛楠在她身後,輕輕拍拍她的背,轉頭看向葉誠。
“怎麼,變成這個鬼樣子,既然活着,爲什麼不回去,長安因爲你和尹佳囡,恨不得把盛櫪千刀萬剮,你卻躲在這個地方……”他沒說下去,仰起頭,嗤笑起來,“你躲在這個鬼地方幹什麼!”他突然大吼一聲站起來,“我派了那麼多人找你,你他媽要是活着,倒是給我個消息啊!”
葉誠和長安都是一愣,誰都沒有料到,最激動的反而是盛楠。
可是仔細想想,葉誠出事後,最先開始找葉誠的是商譽,而後即便已經找到所謂的遺物,商譽卻還是到處打聽着葉誠的消息,甚至就連葉誠的兄弟們都接受了葉誠死去的消息,盛楠還是沒有接受,但凡有一點點消息,他都要去找。
有幾次,他真的差點兒找到這個地方來,卻還是一無所獲。那種不斷被希望、失望折磨的痛苦,大概只有盛楠才能體會到。
“我給過你消息……”
“就是那個廢棄倉庫?”盛楠問。
他的確曾經得到消息,從前他和葉誠用過的一個定位儀,在東方家的香如故舊址改建的倉庫裡出現信號,他立刻和商譽找過去,卻發現不過是個普通的定位儀發出的微弱信號,可能是當時想要誤導喬笙留下的,並非葉誠用過的。
但現在,葉誠點了點頭,“你收到的信號沒錯,可是我發出去後不久,就有另外一批人來了,我怕被發現,匆忙逃走。”
“另外一批人?”盛楠驚訝,那就意味着,他的那個定位儀已經被人監視。
然而,畢竟這種東西不是用保密信號,很容易被人監視,他不在意,在意的反而是監視信號和派去找葉誠的人,“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我在濱城活動這麼久,從未見過這些人。”葉誠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嘆息,“盛楠,我覺得你當初說的對,我們的背後的確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企圖攪動濱城風雲。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應該都在這股力量的預料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