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拉赫曼的指示,下一站我們來到了壘俈·曲南的住所。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來到住宅近前後才發現大門竟然是洞開着的,難道說他知道我們要來。按照常理索爾還是輕輕地敲了敲已經敞開的房門,可是住宅的主人卻沒有出來迎客,這真是太稀奇古怪了!於是拉赫曼在前面打頭,而我們倆則緊隨在其後,三個人探頭探腦地邁進了他的住所。
來到客廳後,我們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裡,原來房間的主人------壘俈·曲南正在房間一偶背對着我們打坐練功呢。我剛要與他打招呼,拉赫曼卻一把拉住了我,他用左手指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壓低聲音說道:“他正在練的功法,我估摸十有八九是布朗族百年相傳的石頭功。咱們可千萬不要去打攪他,因爲這種功法實在是不能小覷,在習練的過程中很容易出現異常的紕漏。一旦真的走火入魔,不僅功虧一簣,而且還會傷及內腑。”
我聽了後嚇得直咂舌!
我們坐定後,我才瞥見茶几上頭擺放着的一個大個告示牌,“請勿嘗試干擾我,以免走火入魔!十點半準時結束。”值得慶幸的是還是拉赫曼懂得夠多,纔沒有讓我幹出什麼不可救藥的蠢事!
“現在已經是十點多了,咱們就在這裡靜待他練完功吧。”拉赫曼看了看錶後低聲說道。
壘俈·曲南所坐的位置恰好在客廳沙發的右側,離我最近,於是我好奇地側轉過頭去打量他。此刻他身着一身乾淨的白色亞麻中式服裝,顯得很是儒雅脫俗,而且坐姿端正,腰背挺拔,其形象猶如行雲流水一般,彰顯出來的氣質也是如此優雅不俗。而在他的左右兩側,則各擺着一尊高度在十釐米左右的小型雕塑。我舉目細觀望,才發現這兩尊雕塑非比尋常,竟然是青面獠牙,怒目圓睜,手裡拿着惡毒的兇器,腳下踩着受盡折磨的屍骨的猙獰小鬼,它們逼真可怖的模樣就彷彿正在威逼利誘着位於中間的打坐者。我猜想這可能又是布朗族的什麼傳奇的祭奠方式吧。
十點半一到,壘俈·曲南便準時結束了打坐修煉,然後他面帶歉意地走了過來,和我們一一握手打招呼。
“非常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哦,沒有,我們正好忙裡偷閒……”拉赫曼客氣地笑道。
“也是,現在正是你們焦頭爛額的時候,也許再過幾個月,你們就只能偃旗息鼓了。畢竟現在的破案率着實低,也就是30%左右,而且其中還有將近10%是頂着冤假錯案的風險。但是這也沒什麼不好,我倒是覺得還是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纔是,無功無過,也不失爲一種穩妥的工作方針嘛。”壘俈·曲南一邊給我們倒着茶一邊又笑着說道。
在一旁的拉赫曼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壘俈·曲南遞給我們每個人一杯香濃的奶茶後,又接着說道:“就我個人的觀點來說,其實破不破案並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爲說到底每一個人最終都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任,只是一個或早或晚的問題罷了。即便就是活在世上時非常幸運地躲過一劫,沒有受到什麼相關的懲戒或者教導,可是一旦到了陰曹地府也必然會得到報應的,而且懲罰的力度肯定必將成倍遞增。”
“這又是你們布朗族的觀點。”拉赫曼揶揄地笑道。
“正是,您知道的還是蠻多的嘛!”壘俈·曲南擡起頭來對拉赫曼掃了一眼。
“哦,不,不,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壘俈·曲南也端起了茶几上的杯子,慢慢地啜飲了幾口奶茶後,又嚴肅地說道:“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吧,你們有什麼疑惑儘可以問我,我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謝謝!”
就在索爾正準備繼續問話的時候,壘俈·曲南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搶在了前頭說道:“我已經聽說了,死者竟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即便就是打死我,也想不到會是這麼一個結局。我猜測他肯定是因爲心理扭曲變態,因此整容醫生纔不敢給他做變性手術。現在仔細回想一下,他這個人確實很古怪。給我印象最深的應該是一次自由活動,但是具體時間是哪一天的,我已經記不大清楚了,因爲這種活動實在是太頻繁了。這個時候團裡的女人們一般都是在購物,而男人們自然就是喝酒玩牌享清福。我記得在之前的那個晚上,無傷大雅的小賭真是使我玩得太嗨了,搞得我之後整個晚上都是頭重如裹,於是第二天只好毅然決然地放棄牌局。但是總是在房間裡躺着休息,也不爽呀。後來我就瞧了瞧節目單,正好有一場即將上演的兒童話劇吸引了我。這場話劇已經連續演出了好幾天了,而那一天恰巧是最後一場。對於一個深愛兒童文學的初級業餘作家來說,這應該算是一次很好的體驗和享受,於是我欣然前往。來到盛達科小劇場後,演出已經開鑼,可是底下的觀衆卻少得可憐,也就是十幾個人左右,零零星星地散坐在劇場四周。而在前排正中顯眼的位置就坐的人正是死者莎瑞爾——伊登,原本我還以爲自己巧遇上了難得愛好相同的知己,於是乎走上前去跟他小聲地打了聲招呼後,就坐在了他的旁邊。可是令人失望的是他只是歪過腦袋來趾高氣揚地對我點了點頭後,就再也不理不睬了。觀看演出的時候,他總是用手絹捂着鼻子。除此之外,要不就是搔首弄姿地鼓掌,要不就是娘娘腔地叫好,讓我極其不適應。當時我還真是沒有多想,一直把他當作一個女性看待,只是覺得這個女人實在是太過於娘娘腔了,以至於讓我的雞皮疙瘩都泛起來了,現在倒回去想一想,我才領悟到原來這一舉一動都是在刻意裝腔作勢呀!哎,我真是有夠糊度呀!之後我只是在劇院裡如坐鍼氈地呆了半晌,就藉着接聽手機的空擋離開了這個倒黴的地方。至此以後,他那份過分矯揉造作的姿態就印在了我的腦海中。我覺得他根本就不是熱愛兒童劇,而是熱愛兒童劇裡的那些未成年的小孩子。儘管這些想法都是一些無端的猜測,根本就沒有什麼真憑實據,但是我還是不願意再接近他了。而且即便如今得知他的死相很淒涼,我的內心深處也生不出太多的同情之心……”
“您所講的這一條信息很重要。”拉赫曼聽完後認真地說道。
我則把這一條新信息快速地原原本本地記錄在了筆記本上。
索爾又問道:“您的自我感覺如此敏感,那麼您覺得在您的周圍誰最有可能是那個深藏不露的兇手呢?”
壘俈·曲南爽朗地笑了,“我把你所說的話當做一種讚美,應該沒錯吧?!其實我的心裡早已有了人選。即便你們就是不問,之後我也會如實說的,這就是我們布朗人爲人處事的風格。即使只有一成的可能性,我們也要一吐爲快。”
我們三個人立刻期許地望着他,可是此刻他卻一點也不着急,而是慢騰騰地端起面前的茶杯來,緩緩地押了一口奶茶後,才氣定神閒地說道:“我認定兇手就是那兩個相親相愛的伴侶嘉利和多里奧。”
儘管從表面上來看我依然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一角,可是我的內心還是“咯噔”響了一聲。
我們三個人都在心照不宣地對視着。最後還是索爾忍不住了,“他們兩個可是名門望族的後代啊!”
“家境顯赫又能怎麼樣,沒有了money一樣成爲貧民,如今破落的貴族可是比比皆是。”壘俈·曲南嗤笑道。
停頓了一下後,壘俈·曲南又接着說道:“他們爲了繼續享受奢華的生活,纔不得不鋌而走險,這大概是傳統的原因之一。但是還有更新奇脫俗的第二種可能性,我想這也許是大家更樂意接受的一種說辭。你們大概也都有所耳聞吧,傳說一些高官大戶的新一代年輕后羿正值年輕氣盛,精力旺盛,再加上痛恨當局的不作爲以及恃強凌弱的無恥行爲,因此暗度陳倉,劫富濟貧的傳聞吧,我猜測這對年輕夫婦就是其中一員。他們表面上躲開大衆,夫唱婦隨,形影不離,實際上卻是在神出鬼沒,擇機下手,做着鋤強扶弱,除暴安良的大事情。儘管法律上持堅決否定的態度,但是我個人私底下還是蠻支持他們的這種極端行爲的,正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必有所報。’他們所做的事情就是替天行道,大快人心!我敢打包票,這個叫什麼伊登的死人肯定就是一個惡貫滿盈的大壞蛋。”他一點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意思,反而越說越起勁,那神采奕奕的樣子就彷彿身臨其境一般,看得出來他不僅讚賞他們的這種行爲,而且還相當羨慕他們這對佳偶。
“我也道聽途說過許多版本,但是我並不贊同您的觀點。”拉赫曼謹慎地說道,“如果這些傢伙真的存在,那他們顯然是在模仿電影中的佐羅胡搞蠻搞,不尊重法律,超越底線,肆意妄爲。一旦被人識破揭發,必將遭受當局嚴厲地懲戒。”
“如今的社會已經混亂不堪了,他們就是投筆從戎的叛變者,就是揮刀斬亂麻的急行軍。你看看現在這個社會,被所謂的精誠團結派、臨危不懼派、克勤克儉派、克己奉公派、信守不渝派和通今博古派割地盤踞着,這現象合理嗎?!這整個就是一個倒行逆施的世界!”這時候壘俈·曲南的言語中夾帶着嚴厲地批判意識。
沒有想到,在這個山水如畫的旅遊勝地,在這個發生了命案的離奇地方,竟然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而且還是一個如此不和諧的音調,真是令人震驚!看來這個世界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正處於水深火熱的邊緣,我暗自尋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