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再接着看,這張老照片上的人可是不少。現場人頭攢動,有些混沌雜亂,眼尖的人可能已經瞧出了一點點端倪,在這一撮擁擠的人羣中有一個矮小的男孩子牽着一個三十幾歲的女性的手。照片中的這個女性表情顯得痛苦萬分,而這個約莫十一二歲左右的男孩子則是一副膽怯畏縮的模樣。這兩個人就是這起搶劫殺人案中的另一個罪犯薩米爾的妻子和他的小兒子漢森。這張照片也是在現場抓拍的,當時法院已經宣佈了審判結果,這對妻小痛苦萬分地離開了庭審現場,正在步履艱難地行走在法院旁邊的一條窄小的人聲鼎沸的街道上。”
“還有這一張照片。”拉赫曼又翻過了書籍的兩頁紙後說道:“根據照片落款的詳細描述,這個蹲在地上的男人就是我們已經很熟悉的列車員伽爾曼,在他的懷中抱着的就是他那已經昏厥不省人事的獨生女兒莉莉,這也是在宣判當天發生的事情,他的女兒就是嫌疑犯雷克的未婚妻。據我之後的詳查所知,伽爾曼的獨生女兒莉莉在雷克執行死刑後的不久也緊跟着雷克一命嗚呼了。”
“儘管在照片中罪犯雷克的親人並沒有出現,但是經過我們的持續追蹤,罪犯雷克的父親還是浮出了水面,這個人我想在場的各位沒有一個人不認識,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咖班俱樂部的經理兼導遊哈梅爾先生。”
“之後,我們又潛心調查,從而敲定壘俈·曲南就是罪犯瓦拉里自願收養的教子,而嘉利的母親則是在洪水決堤時被罪犯瓦拉里從奔騰的漫沱江中救出來的婦人。還有賈斯汀,他的父親曾經因爲借高利貸而遭遇囚禁和暴打,以至於奄奄一息,最後還是被勞倫斯花重金贖了出來。看來,這幾名罪犯都是在座的各位患難與共休慼相關的親人眷屬啊!”
“在當時,這個案子確實比較轟動。五個犯罪嫌疑人模仿摩釐族傳說中的殺人手法來搶劫越貨,確實讓人膽戰心驚!但是現如今,這些與死去的犯人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男女老少卻又聚在了一起。你們是在懷念和祭祀死去的親人亡靈嗎?!還是因爲同病相憐而結成了忘年之交,繼而相約出遊呢?!”
拉赫曼的眼睛就像一把行將出鞘的利劍一般依次駐守在每一個人的臉上,“也許,這第三個動機纔是最合乎情理的!”
坐在會議桌兩側的人們都不約而同地擡起了頭,儘管那聚集在一起的目光中隱含着惴惴不安、心神不寧的神情,但是卻看不出一點點追悔莫及的模樣。
拉赫曼話鋒一轉:“我想大家都不會忘記那具死屍吧。在旅行團內大家都潦草地稱謂這個已經死去的人爲莎瑞爾,或者伊登,但是這個人在三十年前的真實姓名---錢寧,想必在每一個人的記憶深處都刻骨銘心。他就是三十年前模仿摩釐族搶劫殺人案的主犯。”
拉赫曼停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道:“既然你們已經掌握了仇家的行蹤軌跡,爲什麼不向當局報告?而要採取這種危及自身性命的荒謬辦法來解決這道難題呢?!我真是想不明白。”
會議室裡依然鴉雀無聲。
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劃破了惱人的沉寂。不出所料,正是漢森那先發制人的聲音。這一次他摒棄了平日裡嬉笑怒罵的玩笑模樣,不僅聲如洪鐘,而且還擲地有聲、鏗鏘有力。我望向他,很顯然他已經掙脫了深埋在內心深處的痛苦困境,換作了一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堅強意念統率着全身。
“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依靠什麼當局來處理這件棘手的事情。現在警察局裡搶劫殺人強姦碎屍的大案要案多如牛毛,誰還有心思顧及這個已經過去了三十年的疑案,而且現在的錢寧可不是當初的那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壞人模樣,而是改名換姓,搖身一變爲財大氣粗的大財閥,過着揮金如土的奢侈生活,盡享着許多國企民企的競相追逐。我們要想通過法律手段來懲治他,簡直就是難於上青天,有多少人會因爲利益關係而爲他求情討饒,作擋箭牌。”
“對!”伽爾曼接過話茬激動地說道,“錢寧這個壞蛋不僅把所有錢財都一卷而空,而且還沒有給我們的親人留下一條生路,而是把他們統統趕盡殺絕。像他這樣罪大惡極的壞蛋就是下了十八層地獄我也不會憐憫一下,而且我們本意也想運用自己的手段來替天行道,悼念我們陰陽相隔的親人亡靈。”
“那麼,現在怎麼辦,事情顯而易見已經敗露了。難不成你們還想把我們三個人'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不成?!”哎,都到了這節骨眼上,拉赫曼還有心思開玩笑。
這時候,瓊斯老太太站了起來,儘管她的動作有些顫巍巍的,但是卻如同花崗岩一般堅定有力。“不,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絕不會把你們牽扯進來,更不會去傷害你們。我想……既然你們已經知悉了事情原委,那我也只能請求你們高擡貴手,放大家一馬。對於整件事情我已經深思熟慮過很多次了,已經徹底想好了,一旦事情真的敗露,那就由我一個人來承擔。你們就向上級這樣報告,說我爲了報私仇,夥同摩釐族的幾個不諳世事的年輕一輩,遵從摩釐族的殺人儀式,在巖洞內殺死並埋葬了錢寧。之後幾個摩釐族的小夥拿到錢後便逃之夭夭了,但是作爲主犯的我最後還是繩之以法了。我已經到了土埋大半截的歲數了,可是其他人都還有大好的年華在等待着他們。要是爲了這樣一個喪盡天良的惡棍付出一切,實在是太不值得了!我虔誠地希望你們能夠理解我們的苦衷,斗膽請求你們把這件事情從大腦中抹去。儘管我的家業錢財並不是奢侈無邊,但是具體來說也不算太少,我儘可以把這筆財富奉送給你們,只求你們能夠息事寧人,不再繼續追究下去。”
瓊斯老太太的一席肺腑之言徹底擾亂了我的心扉,其實從昨日瞭解事實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從心底同情憐憫這羣強顏歡笑的人們內心的苦痛,於是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這個莎瑞爾確實惡貫滿盈,他死得其所,根本不值得任何人同情。我覺得這就是世間所謂的一報還一報,他咎由自取,不應該再涉嫌牽扯到其他人。我真心希望你們能夠既往不咎,寬大處理,就把這起案子推到衆人假想的神秘莫測的摩釐族的身上,不是兩全其美嗎?!”我的眼睛牢牢地鎖定在警官拉赫曼的臉上。
拉赫曼的眼睛也在與我對視,他那淡淡的笑意已經彌蔓到了整個臉頰上。他意味深長地望了索爾一眼後,又說道:“錢財乃身外之物,我們絕不會任意汲取,而且一旦涉及到金錢交易,事情就會變得很複雜了。現在既然連徐萌這樣一個事外之人都在爲大家求情討饒,那我們也只好順水推舟了。畢竟關係到三十年前的一樁懸案,我們也不想自找麻煩,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們就把倒黴的摩釐族推到前面,反正涉及摩釐族殺人遊戲的事件也不是簡簡單單的一起二起,再給他們背上一個黑鍋也不會太不像話,這倒是使他們的故事更加神出鬼沒,不可捉摸了。這樣你們肯定滿意了吧?!”
整個會議室裡掌聲如潮,在座的每一個人都站了起來,他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是感激涕零地端詳着我們三個人。
這個時候,我也在望着警官拉赫曼和索爾,突然之間我猛然醒悟了過來,其實這起案子的處理之所以這樣順風順水,並不像我所想象得那麼簡單。要想把這起已經識破真相的特大要案重新變成懸而未決的疑案,仍舊塵封下去,根本就不可能只是依靠他們兩個人的靈機一變,我判斷他們在得知了案子真相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籌劃好了一個萬無一失的絕妙對策。看來,這兩位警官不僅偵破能力頂呱呱,而且還善於體恤民情,懲惡揚善,是絕對值得信賴的一級棒的優秀警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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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冰的會議室裡瞬間溫暖了起來,大家或是喜極而泣,或是熱情相擁,一派溫馨祥和的感人場面,而我的內心卻在歡愉之餘又泛起了一波失望的漣漪。
哎!我在咖班旅遊期間發生的巖洞死屍事件已經完美謝幕了。看起來,我所奢望得到的第三個小陀螺與這次非同一般的旅行根本毫無相交之處。沒想到,這一次我是徹徹底底地想錯了。截止到目前,我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了,接下來我必須重整行囊,調整方向,精心謀劃,抓緊剩餘的不多時間,努力尋找這第三個小陀螺,再也不能夠像這次一樣重蹈覆轍了。
就在我的心思越揪越緊的時候,瓊斯太太走近了我。她笑逐顏開,那滿臉堆滿的皺紋層層疊疊的,更像是一隻百年的文玩老核桃了。
“徐萌,真是太感謝你了!你不僅把我這個囉哩囉嗦的老太太照顧得舒舒服服,而且還爲我們討饒求情,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我正好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這也是勞倫斯在生前託付給我的一件難得的寶貝,要我一定要好好珍藏。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自從跟你接觸的一開始,我就有心把這件我一直珍藏在身邊的寶物送給你,而且我感覺,冥冥之中勞倫斯也有此意,現在終於是時候完成我和他的共同夙願了。這可能就是命中註定吧,你一定是上天派來的,帶給我們吉瑞,保佑我們的大聖人。”
她一邊激動地說着,一邊從外衣口袋裡掏出了這個小巧玲瓏的寶物。
我只消拿眼睛一瞅,周身的血液便立馬沸騰了起來。這不是……這不是小陀螺嘛!就是,就是那第三個小陀螺!它玲瓏剔透至極,與前兩個小陀螺有着鬼斧神工一般的相似模樣。
這一次我沒有一點點婉拒的表現,而是直接的利落的把這個寶物拿過來,捧在了自己的手心裡,現在輪到我結結實實地喜極而涕了。
這絕對就是一次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我語無倫次地又哭又笑道:“謝謝您,太謝謝您了!我一直在努力尋找這件寶物,它關係到我的好朋友的生命。”
瓊斯太太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我欣喜地從上衣內兜裡把之前找尋到的那兩個小陀螺也拿了出來,與這第三個小陀螺一起拼裝起來。只經過了簡潔順暢的幾步轉換與裝配,三個造型纖巧古樸的小陀螺隨即演變成爲了一個精緻的指南針。
我興高采烈地舉起這個已經裝典一新的指南針,再一次熱淚盈眶。
“成功了!成功了!”
“看來,這纔是小陀螺的真正歸宿。終於在混沌之中,天地結合,陰陽相聚。”瓊斯老太太也同樣老淚縱橫。
在場的人們都圍攏了過來,拉赫曼警官,還有索爾警官也來到我們身邊。
索爾熱情而又體諒地拍了拍我的肩頭,而拉赫曼站在一旁,憨笑着對我說道:“事情的結尾可以用完美一詞來結束,而且還可以再加上一個形容詞,一箭雙鵰!”
在場的所以人都不禁開懷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