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火速回到了安全事務廳的廳長接待室。這時候道格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因爲他突然回憶起來這個法術要求必須在戌時之前完成,也就是傍晚的七點鐘之前,而現在已經快到下午五點鐘了。他正在急得抓耳撓腮的時候,我們終於露頭了。他立即跑了過來,二話沒說,取走了我們所採購的藥物,到一邊準備去了。我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都紛紛坐了下來,只有那個一向不停嘴的小夥子基裡還站在安全事務廳廳長雷蒙德的跟前,向他及另外幾個人述說着在採購中遇到的稀罕事。他的講述實在是過於繪聲繪色了,這使得在場的幾個人都把中級巫師貔貅所說的話當作了笑話來聽。
這邊道格正在專心致志、有條不紊地準備着,現在時間還算是比較充裕,他把我們剛剛買來的藥物和原本已有的藥物按照投入的先後順序碼放好,然後再一次按照“快樂娃娃”的配比嚴格覈准後,纔開始下一步極其危險的配置工作。
藥物投放的精準度要求相當高,道格每一步的投入都小心翼翼地近乎苛刻。有些藥物要求連續放入,而有些藥物卻要求隔三分鐘、五分鐘,乃至十分鐘才能注入,而且還絕不能忽略或忘記任何一個看上去無足輕重的小插曲。這種種精細活都完成了,也只能算是做足了一半,天公作不作美,自然氣候是否適合,地理環境是否和諧,人心向背是否順勢,這些我們都不能百分之百地拿捏準確,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這時候,道格完成了配置的最後一步,“快樂娃娃”藥水的製作終於大功告成。大家全都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桌上的這個溢滿着暗黑色藥漿的容量瓶。說句實話,這黑乎乎的藥水實在是太稀鬆平常了。如果我們不瞭解它那怪誕奇特的配方,肯定還以爲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醬油瓶立在那裡。也許越是獨特詭異的東西,看上去越是稀鬆平常吧,我心裡琢磨着。
可是道格卻沒有對這土裡土氣的液體產生絲毫的質疑,此刻他緊張得要命,腦門都冒出了細密密的汗珠。
“我就要用這剛剛製作好的“快樂娃娃”藥水嘗試來解讀這三張字符了。”道格既是說給大家聽,也是講給自己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隨即端起盛滿混濁藥液的中號容量瓶開始行動起來。其實接下來的操作動作很簡單,就是緩緩地將藥液倒在三張字符上。一開始,傾倒下去的藥水都滲透進了三張字符貼的裡面。隨着水珠的不斷累積,滲透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的一點都幾乎浮在了字符紙的表面。就在馬上就要溢出紙張的一瞬間,容量瓶裡的藥液終於一滴也不剩了。
我們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那已被藥液浸染的三張字符。也就是一會兒的功夫,字符上發生了神奇的變化。先是從左至右,水嘖嘖的字符由紙張的普通白顏色慢慢轉變成爲濃墨重彩的醬黑色。當烏滋滋的色彩波及到了紙張右邊的盡頭後,又折返回來從右至左,黑烏如墨的紙張再次由炭燒的黑色慢慢演變爲不太鮮豔的深紅色。這時候顏色的化轉應該結束了吧,不,仍然沒有,它又一次推陳出新,從左至右逐漸變化爲墨綠色。
就在墨綠色慢悠悠地越過字符中心的一剎那,突然之間在紙張的中心處斷斷續續地閃爍起了藍瑩瑩的火花,它歡快地跳躍着,彷彿頑皮的孩子一般。不一會兒,亮瑩瑩的火苗就擴張了它所及的邊界,向四周急速地撲了過去。瞬時火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染指了桌子的每一個角落,顫抖的火苗肆意馳騁着,彷彿就要飛出這張小桌子的禁閉,跨越到其他任何一件可以讓火勢更加發揚光大的物品上去。
坐立不安的梵妮已經就近抄起了一瓶還沒有來得及喝的礦泉水,其他人也緊跟着做出了相同的動作,但是站在一旁的道格卻大手一揮,阻擋住了大夥即將就要實施的行動,大聲喝止道,“不!住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勢如破竹的火苗,此刻這熊熊烈火就彷彿一隻即將衝破牢籠的洪水猛獸,狂躁地肆虐着。大夥的心都糾結了起來,都恐怕這愈演愈烈的火勢最終控制不住。
一分鐘、二分鐘、三分鐘······隨着時間的慢慢推移,這馬上就要勢不可擋的火勢終於減弱了它的張揚,開始慢吞吞地收緊它的大網,最後在小小的核心位置它又一次狐假虎威似地竄出一抹騰空直上的火焰後,就再也鼓不起來勁道,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光怪陸離的景象勾住了,在我們的周圍到處都洋溢着浮躁的粉塵,躺在有機玻璃板上的字符紙更是綴滿了蒼白的粉末。屋內的空氣已經被渲染得無可救藥了,但是在我們中間卻沒有一個人試圖捂着鼻子逃離出去,因爲此刻大家都已被這字符即將產生的魔力勾搭得彷彿神魂顛倒了。
道格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端放着字符貼的長桌子,他用食指尖試探了一下已經不再燃燒的字符紙的溫度,還好,能承受,於是他沒有帶上隔熱手套,就用三根手指拿捏起薄如蟬翼的紙角,從而把這字符從一堆白森森的粉末中間提攜了出來。這三張字符紙貼經過了烈火的洗禮後,已經產生了怪誕的裂變。字符的外圍已經煅燒得粉身碎骨,化成了凋零衰敗的碎末,而字符的內部倒是頑固緊密地粘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張長約九釐米,寬約兩釐米左右的紙張。這奇異的紙張怎麼說呢,已經不能簡單地稱之爲能夠隨意撕碎的普通紙張了,也許叫做結實耐用的塑料薄膜才更加準確形象,而且最爲奇妙的是就連熊熊烈焰也似乎懼怕它三分,當所向無敵的火焰遇到了這個新生的玩意後竟然也叫苦不迭,逃也似地繞道而行。我從未見識過如此堅韌無比、極耐高溫的紙張,這可比我那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年代創造出來的高柔韌性、可耐1000℃以上高溫的新型無機材料紙張——羥基磷灰石“耐火紙”更加厲害上好幾十倍。
字符上的浮塵在道格的拿捏中已經掉落了好多,但是還有一層最低下的粉塵卻頑固地滯留在了小紙片上。於是道格把手捧着的剛剛出爐的新鮮字符放在嘴邊,輕輕地吹了一口氣,馬上這最後一層粉塵也飄飄然地飛舞在溼潤的空氣裡,終於這張蛻變的字符完完全全地展露在我們的眼前,它已經不再是什麼表格鑲嵌符號那麼簡單明瞭的內容了,而是一幅凸凹有致的金色的北斗七星星象圖立體地盤踞在紙張的中央。
對於北斗星我太熟悉了,被軍區總參派駐到聯合國維和部隊執行醫療護衛工作的幾年裡,我幾乎天天仰望星空。越是在地廣人稀的不發達的地方,星星的數量就越多。尤其是北斗七星在一大片星海中更是突出的亮麗。據我瞭解,這北斗七星還可稱爲北斗、北極星、魁星等,是屬於大熊星座,它所指的就是在北邊的天空裡那排列成鬥(杓)形的七顆亮星,即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和搖光。這北斗七星在日常生活中常常幫助人們在夜間辨別方向,但是可惜的是在如今的大千世界裡蒼茫的天空一貫都是灰濛濛的,就是到了深更半夜也根本看不到一顆星星。難不成會與源遠流長的天文星佔有什麼聯繫?
就在我胡亂猜想的時候,道格已經把這張由字符轉化爲星象的圖紙交到了安全事務廳廳長雷蒙德的手裡。雷蒙德緊盯着這張星象圖,同樣是一頭霧水。他實在是聯想不起來這副星象圖與已經死亡的裡克有什麼瓜葛,這副圖紙到底寓意何在呢。他擡起了頭,通過身旁一扇打開的窗戶眺望外面的天空。天色雖然已經漸晚,但是天空中還是依舊沉澱着土灰色的顏色。在他的印象裡,好像已經不止好幾年都沒有遙望到星星那閃耀的痕跡了,而現在這副星象圖卻偏偏直接指向了星系,弄得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