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壘俈·曲南高亢的情緒纔算是緩和了下來。問題已經問得差不多了,我們正準備抽身離開的時候,拉赫曼的所有注意力卻被放置在房間角落裡的椅子上的一把羽毛扇吸引了過去。他沒有急於離開這個房間,而是站起身來走到這把椅子旁,把那個就我看來很不起眼的羽毛扇一把抄了起來,上下左右仔細地打量。
在我的視線裡,這把羽毛扇除了顏色有點怪異和與衆不同以外,其他方面與一把普通的扇子沒有什麼兩樣。扇子左側由光澤的四五根黑色羽毛組成,而扇子右側則是由幾根潔淨的白色羽毛做主體,白與黑相交之處卻突兀地鑲嵌着一根鋥亮的金色羽毛,確實很特別,但是也僅此而已。可是拉赫曼的眼神卻定定地留戀在這把羽毛扇上面。
他突然擡起頭來衝着壘俈·曲南問道:“這是您的扇子?!”
“哦,不是,我從來都不用這種女性專屬的羽毛扇,我要用的話,也是那種大個的結實的紙質摺疊扇。”壘俈·曲南含笑說道,“前幾天,我在收拾高爾夫用品的時候,不慎將高爾夫球滾進了牀底下,於是我趴在牀底下夠球,順手把牀底下的這把扇子也一起撿了出來。我估摸這把扇子大概是上一家住這個房子的旅客不小心掉落的,因爲扇子上面還沒有沾染上太多的塵土。”
“也許吧,”拉赫曼仍舊死死地盯着這把羽毛扇,“但是它的模樣確實很獨特。”拉赫曼又把這把扇子放在自己的鼻子邊上聞了聞,“一股子淡雅的芳香氣味,好像還混合着艾草獨有的味道。……很像是摩釐族的祭祀之物,我認爲應該有百分之八九十的相似度。”
我們都訝異地望着拉赫曼。
他已經陷入了回憶中,“那還是在二十年前,我被調入長安市刑事偵查總隊工作,第一次參加辦案的時候就遇到了一宗特大殺人分屍案。這起案子的偵辦過程非常艱苦,最後終於確定了一個犯罪嫌疑人---安德烈。儘管諸多細節都已經覈實清楚了,但是令人遺憾的是還是有幾個小細節沒有最後敲定,其中一把小扇子的疑點最大,而今日所見的這把小扇子與我在案發現場見到的扇子竟然驚人的相似,這是我始料未及的。當時我們刑偵總隊也是下了大力氣在幾個案發現場多次進行搜尋,可是不幸的是只是在兩個分屍現場找到了這個玩意,而在其他幾個分屍現場裡卻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的證物。按照常理來說,如果證據鏈存在,找到它或者發現它應該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在這個案件中相關的證據鏈卻時有時無,根本不可能達到讓人完全信服的地步,這着實讓所有的辦案人員都覺得太蹊蹺了!最終衆望所歸,安德烈還是被判處了無期徒刑,但是我卻心存疑慮,我的師父——刑偵總隊的副大隊長裡波也一樣。本來我們還想再繼續搞清一些細節,但是沒想到當事人安德烈卻在監獄中的一場團體鬥毆中斃命了。再以後,隨着人員變動以及各種案子的層出不窮,慢慢地這個案子就石沉大海了。我自以爲自己已經把這個二十年前的案子淡忘了,但是沒想到今天拿起這把羽毛扇又勾起了我久違的記憶。”拉赫曼再一次專注地盯着那把讓他浮想聯翩的羽毛扇,“也許這把意想不到的小扇子會帶來什麼不同凡響的意義呢!我們這就順藤摸瓜,儘管可能又是一次模棱兩可的巧合,但是也有可能就是案子的突破口也不好說。”拉赫曼一改平素插科打諢的倚老模樣,態度堅定得讓我不由得肅然起敬。
離開壘俈·曲南的房子後,拉赫曼立即召集了二十五個閒散的編外人員對整個度假村的犄角旮旯進行了地毯式的搜查。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偌大的度假村裡除了我們旅遊團所住的這十所房子和導遊的寢室以外,其他的任何地方就是連只多餘的小圖釘都沒有找到。但是離奇的是在這十一所豪宅裡的不同地方,卻都找到了模樣完全一致的一把羽毛扇。羽毛扇放置的地點相當不起眼,有的安放在角落裡的花瓶裡,有的則疊放在一摞裝飾用的圖書下面,更有的就直接靜置在一般人根本看不到的衣櫃頂上。真是令人好生奇怪!難道說這些小玩意真的是少數民族摩釐族用於祭奠死人的信物?!他們因爲什麼常人不可知的原因而頓起殺機?!
據拉赫曼的介紹,摩釐族是一個很古老的民族,史書上記載距今至少也有好幾千年的歷史了。這個民族一貫神出鬼沒,變幻莫測,既沒有人親眼目睹過他們的存在,更沒有人深入部落其中探尋,因此很多人都把這個民族當作一個詭異的神話來講。
拉赫曼曾經翻閱過多本史書,上面都是以大幅篇章來贅述他們很是奇特的宗教信仰。書中記載在他們神秘的領地裡,一旦遭遇到極其重大的事件,都要以殺人來祭祀。但是要弒殺的這個人,絕對不可以是外族羣的人士,只能是本族羣的一員,而且必須經過好幾輪的抽籤選拔才能夠最終內定好人選。而這個內定的人選絕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個人,而是體格健美,精神飽滿的優秀人種。不僅如此,他還必須具有先天的超越常人的智慧以及定力才能夠榮任此項非同一般的使命。在摩釐族的信仰中,這不是一場無謂的殺戮,而是人人都向往的一次脫胎換骨的乾坤大輪迴。你如果真的被甄選上,那才叫三生有幸呢!因此族人們不僅口口相傳,而且還把孕育着死亡與重生的雙重蘊意的扇子---也就是那把黑白金三色羽毛交織在一起的扇子放置在認識及熟知他的人的周圍,以便祭奠禱告超度漸行漸遠的不朽靈魂。
拉赫曼還不止一次意味深長地強調到,過去摩釐族的死亡信物所用的都是土生土長的罕見的翡翠鳥身上獨有的黑白金三色羽毛,但是現在翡翠鳥已經絕跡了,他們又能用什麼鳥的羽毛來頂替呢,他不得而知。而且從前摩釐族都是以三色羽毛各執一角的形態來完成祭祀的,但是後來也改良爲一把精緻的小扇子了,這主要是因爲風吹草動後羽毛總是發生折斷或丟失的現象,所以纔有了面貌一新的改變。
“喔,原來如此!”我暗自琢磨道。
“從這一點小小的變化就能夠影射出時代總是在變遷,不論你多麼渺小,多麼不起眼,也必須緊跟潮流,潛移默化地發生着鉅變,才能夠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點存在的痕跡。”拉赫曼感慨萬千。
現在種種跡象都直指摩釐族,難道說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摩釐族舉辦的駭人的死人祭奠儀式?!還是什麼人假借玄妙魔幻的摩釐族的殺人儀式來掩蓋自己爲非作歹的齷齪勾當,亦或是另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企圖……我和索爾都在匪夷所思地思量着,而拉赫曼更是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