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從正面看到兩個小孩子。他們長得實在是太可愛了,都有着一頭紅棕色的捲髮,而在那圓圓的小臉上最醒目的則是一雙又大又亮的淺藍色的大眼睛。他們倆肯定是一對同卵雙胞胎,因爲長得實在是非常像,可是又有一點說不出來的各自的特徵,男孩比利更加結實,就像個生龍活虎的小男子漢,而女孩麗麗則是一副溫婉可人的小女孩模樣。
兩個小孩你一言我一語地搶着和父親帕帖爾說話,而帕帖爾也在投入地忘情地傾聽着。這光景,不遠處又信步走來了孩子們的母親,帕帖爾的嬌妻米婭。她一邊踱着步一邊愛憐地瞅着帕帖爾,眼睛中秋波盪漾,含情脈脈。
“你瘦了。”米婭駐足說道。
“而且老了。……你倒是沒有什麼變化。”帕帖爾也一瞬不瞬地瞅着米婭,情意綿綿地說道。
突然間,我覺得自己很多餘,爲了他們一家四口難得的相聚相守,也許這就是一生之中的唯一的一次,我應該退避三舍纔好,但是轉念一想,也許在這個美好的時刻我再做什麼都是多餘的。
時光如水,慢慢流淌。儘管情意綿綿的千言萬語總也說不盡,但是還是不可避免的到了分手的時候,此刻米婭再一次情真意切地望着帕帖爾,她含情脈脈地說道:“我們一定會再相見的,我確信。你一定要來找我們。”
“好的,好的,我一定!”這件事情能否實現值得推敲,但是帕帖爾卻寧願相信這是真的。
“爸爸,千萬別忘了把你珍藏的那個小陀螺交給那位阿姨,她需要它。”比利臨走之時還不忘叮囑他的爸爸,一本正經的樣子就像個小大人。他不僅知悉這個小陀螺的存在,而且竟然還深入瞭解到我非常需要它,這真是讓我大吃一驚!看來這就是命中註定的邂逅呀!儘管比利從始至終都沒有直視我一眼,但是卻一直想着這件事。
“你放心,爸爸一定記住。”
終於米婭牽着孩子們的手,依依不捨地向遠方走去。儘管從外表上來看我與他們的眼神從未交織在一起過,但是我知道在他們的心扉中卻始終給我留下了一席之地。
望着妻兒漸行漸遠的身影,帕帖爾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了。我走上前去,輕輕地拍着他上下顫抖的肩膀。就在這一夕之間,沒想到我們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
我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感覺外面的陽光很是刺眼,於是不自覺地用一隻手遮擋住了眯起的雙眼。
帕帖爾也已經清醒過來了,此刻他的淚水還掛在臉上,但是眼睛卻炯炯有神。他一邊胡亂擦拭着還留存在臉上的幾顆淚珠,一邊不好意思地瞧着我。在他那張英俊的面頰上,我再也尋覓不到早前的那種侷促而又封閉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洋溢着燦爛笑容的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臉頰。
帕帖爾已經清醒了,已經恢復正常了!!!
好事多磨,現在突然間全盤降臨下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恰裡快步走上前來,與帕帖爾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他們彼此都流下了激動的熱淚。
“謝謝,謝謝!”帕帖爾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止都止不住,他感激涕零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阿爾薩斯院長也來到了帕帖爾的身旁,他笑容可掬地望着帕帖爾,同樣激動得難以抑制。他伸出右手來表示祝賀,但是換來的卻是帕帖爾的一個大大的長久的擁抱。
“謝謝!謝謝你們救了我!謝謝你們沒有放棄我,又給了我第二條生命!”
三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歡樂得彷彿已經返老還童了。儘管我站在一邊,可是我的心情快樂得不亞於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這個畫面已經太久沒有看到了,我真想永遠就停留在這一刻。
“哦,對了。”帕帖爾突然脫離開兩個人的懷抱,跑到桌邊,解開他的上衣,用一把鋒利的小手術刀在自己的右肩下方劃了一道口,鮮血瞬間流了出來,他卻毫不在意,而是不慌不忙地扯開傷口,從裡面取出了一個沾滿鮮血的小陀螺,他用乾淨的紗布抹了幾下,然後就把它鄭重地交到了我的手裡。
“這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小陀螺,以前我一直珍藏在衣櫃深處的一個小盒子裡,後來聽說自己不久之後就要去賽門島了,所以我纔不得已把這個小陀螺藏在了自己的身體裡。本來這個小陀螺是爺爺的畢生珍藏之物,應該陪伴他入土爲安纔好,可是在他臨終之時卻把它託付給了我。既沒有伴隨他而去,也沒有留給老爸,爺爺說其實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命運使然,託付給我是上天的旨意,終有一天這個小陀螺會派上大用場。沒想到伴隨着我的病情好轉,爺爺所說的這一天也終於如願降臨了,而且交付給你我是最放心也最踏實的,你肯定就是上天派到塵世來的天使。”帕帖爾已經徹底痊癒了,不僅能夠坦然面對現實的世界,而且對往事的追憶也已經愈發鮮明瞭。
過去連想都不敢想的東西,現在卻如此輕易地出現在眼前,這就彷彿墜入了美妙絕倫的仙境一般。我手捧着千載難逢的小陀螺,激動的心情真是難以言表,此刻我覺得只是道幾聲謝謝根本無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這隻小陀螺和另外兩隻小陀螺巧妙地組合在一起,就能形成一個精巧的大羅盤。你有另外的兩隻陀螺嗎?”帕帖爾追問道。
“沒有,我只找到了一隻小陀螺。”於是我爽快地把藏在內衣夾縫裡的小陀螺掏了出來,和那隻剛剛得到的小陀螺一起又交回到帕帖爾的手裡。
帕帖爾只是輕巧地掰動了幾下,就把深藏在陀螺內部的機關解除了。隨着陀螺四分五裂後又重新組合,一個造型雅緻的大羅盤呈現在我們眼前,但是遺憾的是它還不完整,尚且留有三分之一的空缺。
“這個羅盤是屬於你的。儘管它還不完善,但是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你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找尋到最後一隻陀螺,我覺得指日可待。”
“謝謝!謝謝!”我鄭重地接過羅盤,愛不釋手地捧在懷裡。現在我不僅找到了兩隻小陀螺,而且也掌握了把陀螺轉變成羅盤的技巧方法。如果再找到另一隻陀螺,我就大功告成了。
我在心裡默默地祈禱着,梵妮和蘇珊大姐,你們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安心等待我,我很快就會去解救你們。一定,我保證。
幾天後的一大早,我收拾好簡單地幾件行李後,就準備離開帶給我好運的那丁島。阿爾薩斯院長以及莎拉等幾位已經非常熟稔的護士都來爲我送行。我和他們一一道別,並且承諾以後還會經常來看望他們。之後我又遍尋這片小小的輪渡港口,卻沒有看到恰裡和帕特爾的身影。
“恰裡和帕帖爾怎麼沒有來呀?!”我有些遺憾而且不解地問道。
“他們一會兒就到了。”阿爾薩斯院長略帶神秘地笑着說道。
正在與大家閒談之時,帕帖爾和恰裡兩個人出現在了我的視線內。他們各自手拎着一隻大箱子信步走來,看得出來肯定是要出遠門。
“你們準備去哪?”我有些訝異地問道。
“我準備去米婭和兩個孩子下葬的墓地看看,這幾天我的深層記憶裡又有了進一步的更新,我懷疑他們並沒有死亡,只是自己過往的記憶錯亂遺失了。我那個可恨的表弟可能在玩弄故弄玄虛的小把戲,他覺得那個小陀螺肯定會帶來大筆財富,因此總想找到那個小陀螺,可惜我老早就把它藏了起來,到後來他一步一步地把我弄瘋了,就是想要得到那個小陀螺,遺憾的是他的計謀卻失算了,他以爲這樣行事就能夠輕而易舉地得到小陀螺,可惜的是我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當然把隱藏的小陀螺也一併遺忘得乾乾淨淨。現在他倒是再也構不成傷害了,因爲他在我入院之後不久就感染上了一種可怕的新型病毒,已經早早駕鶴西去了。”帕帖爾迴應道。
帕帖爾話音剛落,恰裡就嬉皮笑臉地又接上了話:“現在我算是揚眉吐氣了,也是有功之人了,阿爾薩斯院長特別准許我休假兩個月,我先回家看看,順便把女友帶上。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我們將舉行婚禮,然後再去帕帖爾美麗的家鄉好好遊玩一番。”
“你要結婚了?!真是太棒了。”可是我一時之間也沒有準備什麼像樣的賀禮,我突然想起了脖子上戴着的那串項鍊,於是馬上把它摘了下來,雙手奉上。“我沒有準備什麼好禮物,就權把這串項鍊當作結婚禮物送給你吧。儘管它並不值什麼錢,但是卻是我的至愛。希望你們今後能夠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其實並不用……嗨,謝謝!謝謝嘍!”恰裡只得勉爲其難地接過了我的項鍊。
就這樣,我們依依不捨地告別了阿爾薩斯院長等一衆人等,揚帆起航,駛離了美麗如畫的那丁島。經過了大半天的顛簸航行,我們終於到達了闊別已久的陸地——樸藍。
上岸後,我們終將不得不分道揚鑣了,帕帖爾和恰裡繼續乘船前往人口並不密集的西部地區,而我則搭乘火車迴歸東部臨危不懼派的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