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戴權便拿着一份封着口的供詞回來,他跪在地上將供詞高高舉起,胤禛上前接過來呈給太子,太子草草看了一遍,臉色便陰沉的象是要滴水一般,胤禛胤禟都有眼力勁兒的什麼都不問。沉聲道:“小九也看看。”
胤禛看完後亦雙眉緊皺,將供詞遞於胤禟,胤禟飛快的看了一遍,沉聲道:“這賤婢倒是硬氣,竟咬死不招認,只說是經過書房,二哥,您看……”
胤礽冷冷道:“奴婢沒有規矩便是主子管理失當,來人,將賈元春送到刑房去和她的丫頭做伴。”
侍立一旁的總管太監何柱兒欲言又止,匆匆看了胤礽一眼便應聲稱是退了下去。胤禛胤禟見了心中有數,便隨便指了一事告退,兄弟兩人一起離了毓慶宮。
胤礽傳來何柱兒,只皺眉沉聲問道:“你有何話說?”
何柱兒忙跪下說道:“回太子爺,前幾日老福晉進宮,特意要見賈格格,老福晉一見就喜歡上了,還特意吩咐福晉對賈格格好些。”何柱兒口裡說的老福晉是索額圖的妻子,胤礽當叫她一聲叔姥姥,因先皇后年幼失怙,這位老福晉對先皇后有養育之恩,後來先皇后難產過世,老福晉對胤礽極好,雖然宮裡給胤礽配了嬤嬤奶媽,老福晉仍然在宮裡陪了好幾年,生怕胤礽受一點兒的委屈,直到胤礽懂事後老福晉纔回到索府,卻仍是三五不時的到宮裡探望胤礽,胤礽對老福晉比對索額圖還尊敬,因此毓慶宮上下對這位老福晉也是禮遇有加,老福晉發了話,大家沒誰敢不聽。
胤礽皺眉道:“老福晉怎麼會認識賈格格?”
何柱兒上前一步低聲說道:“回爺的話,奴才無意中聽老福晉跟前的秀兒提起,賈格格的家人曾經去過索府。”
胤礽心中頓時起了一股無名之火,只黑沉着臉道:“老福晉既然瞧中了賈格格,你這就把她送到老福晉府上,讓她好生伺候老福晉。”
何柱兒見太子生氣,也不敢勸說,只應了下來,去賈元春的院子裡傳太子爺的話。
賈元春正坐在屋子裡做針線,她以爲自己有了身孕,便忙不疊的開始準備着小嬰兒的衣裳,以她的份位,是沒有資格得到大紅綢緞的,只能用上回太子妃賞下的水綠宮緞細心裁了,正用大紅絲線繡石榴花。元春心裡想得倒美,還指望着多生幾個呢。
何柱兒進了院子,便有人上來行禮,元春在屋裡聽到動靜,忙將手上的繡活兒藏起來,快步走出屋子,滿臉帶笑的說道:“何公公來了,快請屋裡坐。”
何柱兒冷淡的說道:“不必了,太子爺有令,命賈格格到索相府伺候老福晉,令到之時既刻動身。”
賈元春大驚失色,臉上頓時沒了血色,倒退幾步搖頭道:“不,不能,我不能去。”
何柱兒面色一黑,譏誚道:“太子爺的命令,你一個小小格格也敢違背,真是好大膽子,到底是奴才人家出身,最最沒有規矩。”
賈元春慌忙跪下道:“何公公,非是奴婢不聽太子爺的命令,實在是奴婢已經有了身孕,求公公上稟太子爺。”
何柱兒愣住了,當日賈元春的避子藥是他親手下的,這藥是宮中秘方,從來不曾出過岔子,這一回怎麼會失靈了。事關皇室子嗣,何柱兒可不敢大意,只說道:“賈格格且先起來,咱家這就去回太子爺,聽爺的吩咐。”
院子裡的丫頭嬤嬤們聽賈元春自爆有孕,都驚呆了,離賈元春近的丫頭趕緊上前將她扶起來,其他人則悄沒聲兒的退後,然後飛快的向自己的主子回稟去了。
不大一會兒的工夫,整個毓慶宮裡,從太子妃到格格,都知道只被太子爺幸過一回的賈格格有身孕了。太子妃雙眉緊皺,她着實不喜歡那賈元春,她的奶嬤嬤瞧出太子妃心裡不快,便上前扶着太子妃,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福晉務必寬心,只被幸了一回,又服了避子藥,哪兒就能有孕的,況且那賈元春又是個年紀小不知事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太子妃輕輕點頭,心情略鬆了些,只坐了下來輕聲說道:“其實爺有這麼多女人,她們有了身子也是正常的,只是這賈元春瞧着心思深,她若有了孩子,不是毓慶宮的喜事。”
孫嬤嬤笑道:“福晉先穩住了,這事兒是真是假還有待於查證,福晉不若傳了太醫給賈格格瞧瞧,這也是福晉的恩德。”
太子妃點點頭,只輕聲問道:“這事兒必是傳開了,爺知道了麼?”
孫嬤嬤忙將剛纔賈格格院子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回,太子妃聽了笑道:“到底是爺英明,總是叔姥爺往毓慶宮送人,我們也該回敬纔是。我身子沉,便不過去了,孫嬤嬤,你替我走一趟,若是賈格格有了身子,便賞些個金銀傢什,若是沒有孕,你什麼都別說,只管回來回我,讓爺處置她。”
孫嬤嬤笑着應了,正要出門時便見在外面當差的陳嬤嬤走了進來,在孫嬤嬤耳邊說了幾句,孫嬤嬤聽了只點頭微笑,讓陳嬤嬤下去了,她自己則走入房中,對太子妃笑道:“福晉,西院和後邊那幾位主子可是惱了,砸了不少東西,這會子都結着夥去賈格格院子了。”
太子妃聽了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只抿嘴笑道:“那嬤嬤還不快去,瞧了熱鬧會來學給我聽。”
孫嬤嬤忙忙也去了賈元春的院子。此時賈元春的院子竟成了毓慶宮裡最熱鬧的去處,側福晉李佳氏,庶福晉唐氏範氏,還有十數位格格好似約齊了一般,都到了賈元春的院子,不一會兒,小院子裡便塞滿了人,花紅柳綠的好不熱鬧。
側福晉李佳氏,庶福晉唐氏範氏都沒有孩子,因此她的恨惱不甘之意也更重些。李佳氏只用帶了長長的點翠金護甲的手撫着賈元春的臉,待笑不笑的說道:“賈格格可真是有福氣呀!”
那金晃晃的護甲就在賈元春眼下晃動,嚇得她一動都不敢動,上一回這李佳氏來找她說話,也是摸了她的臉一把,賈元春本能的一躲,李佳氏大怒,硬說賈元春不識尊卑不敬主上,生將賈元春關到黑屋子裡罰她跪了三天三夜,還一口水一料米都沒給吃,整得賈元春一見李佳氏便頭皮發麻,身體僵得象石頭一般。李佳氏也不敢做的太過份,畢竟這賈元春有了身孕,只怕在太子爺面前也會長些份量。撤了手,李佳氏在一旁坐了下來,只說道:“來人,將我給賈格格的禮物送上。”李佳氏身邊的小丫頭便捧着一匹大紅宮砂和兩樣玩器送上前。元春頓時感到了尷尬。
原來這賈元春雖然有了院子,院子裡也放了人,可是她一個都使不動,平日裡只有抱琴一個人伺候着她,可是都這會兒了抱琴還不曾回來,她只得站起來,親自去接那小丫頭捧過來的東西。
唐氏見了只用帕子掩着嘴輕笑道:“喲,怎麼還能讓賈格格親自來接,哦……原來是元格格身邊沒有伺候的人呀,紅兒,快去伺候着賈格格,可不能失了皇家的臉面。”範氏亦酸不溜丟的笑道:“可說是呢,到底是咱們不一樣的。”
賈元春這些日子三五不時便會被這些側福晉庶福晉格格們搓磨一回,都已經快麻木了,因此只低頭淡淡道:“奴婢出身寒微,怎敢和側福晉庶福晉比肩。”
李佳氏柳眉一豎,譏諷道:“到底是有了身孕,連說話都有了底氣。賈格格這性子見長啊!”
那些個格格們更是酸不溜丟的說些暗藏骨頭的話,賈元春心中暗自叫苦,心中暗道:太子爺如何還不來……
就在元春暗自尋思的時候,何柱兒從外面走了進來,見滿院子都是人,全是各院的主子丫頭們,何柱兒只走到側福晉李佳氏面前,低頭笑道:“福晉打發人請了太醫給賈格格診脈,請側福晉庶福晉和各位格格迴避。”
李佳氏哼一聲,轉身扭腰走了,其他的主子也都跟了出去,可大家都將自己的丫頭留在了賈元春的院子裡。
少時一位太醫帶着個背藥箱的小太監走了進來,元春竟無人可使喚,只得親自去放下帳幔,坐於薄紗帳幔之後,將手腕伸了出來。來的這位太醫元春認識,正是先前常在賈家走動的王太醫。
王太醫來的時候已經聽何柱兒說了,他心裡還在替元春高興,畢竟王太醫府上和榮國府是世交,元春有了身孕,便能在毓慶宮裡站穩腳跟了。
他伸出三指按住覆了絹帕的元春的手腕,這一試之下便大吃一驚,那脈象根本就不是有孕,分明是肝氣鬱結情志不伸且又服過大寒之物,這才導致經血不行,這是個大症候,若是不好好調養,只怕也活不幾年了,有身孕,這輩子都別想了。王太醫不由搖了搖頭,這宮裡從來都不是乾淨的地方,賈元春的這輩子,算是完了。
隔着紗幔,賈元春隱約也能瞧出王太醫的神色,她的心裡一沉,急急問道:“王太醫,我……”
王太醫搖了搖頭,鬆開手站起身來,只沉聲說道:“賈格格並無身孕。”
王太醫此言一出,那些在窗下的,院子裡的丫頭們頓時一鬨而散,向自己主子稟報去了。何柱兒聽了王太醫的話,微微點了點頭,就說麼,那避子藥向來是萬試萬靈的,斷斷不會在賈格格這裡突然失了效。
這等後宮女子謊報有孕且又被立刻查出來的事情還從來沒有發生過,何柱兒得立刻向太子殿下回稟,他陪着王太醫走出賈元春的院子,王太醫暗暗嘆了口氣,只隨着何柱兒去見太子殿下。
太子妃聽孫嬤嬤說了賈元春假孕之事,太子妃淡笑道:“果然是姓賈的!”孫嬤嬤等人也都笑了起來。太子妃扶着肚子站了起來,輕鬆的說道:“這是後宮之事,理當由本福晉處理。爺這會子在哪裡?少不得要走一趟了。”
幾個丫頭扶着太子妃,正要出門的時候,便瞧着太子快步走了過來,胤礽上前扶住要見禮的太子妃,對她說道:“你身子重,這等小事便不用你費心了,我已經發落過了,你只安心養着吧。”
太子妃笑道:“這原是妾身的事,怎麼好讓爺來操心,是妾身不周到,累着爺了。”
太子笑道:“你只好好養着,將小阿哥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其他的什麼都必管。我已經吩咐何柱兒,你放心吧。”
太子妃點頭微笑,卻也沒有追問太子爺到底是怎麼發落那賈元春的。太子主動笑道:“你現在有身子,毓慶宮裡不宜見血,我已經打發何柱兒將賈元春送到叔姥爺府上了。”
太子妃微微一怔,旋既笑道:“爺很不必向妾身交待。”
胤礽拉着太子妃的手笑道:“我不跟你說,卻跟誰說去。”
太子妃心裡甜甜的,想起這一切的變化都是自太子拜了林海爲師才引起來的,不免關切的問道:“爺,可有了林二叔的下落?”
胤礽笑笑道:“二叔福緣深厚,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太子妃輕聲道:“沒事最好,我這兩日想着二叔出事,林家便只有玉兒和青玉姐弟了,這心裡便一陣陣的揪着疼,這兩個孩子太讓人心疼了。”
因康熙有吩咐,所以胤礽暫時不好對太子妃說出真相,只輕輕點頭道:“以後我們要多關照顧玉兒姐弟一些。如今已經將賈元春處理了,日後接他們姐弟到宮裡也是極方便的,等你生完孩子,多疼他們一些便是了。”
太子妃點點頭,心中雖有不安,卻很聰明的沒有再問下去,胤礽又同她說了幾句,便有人來請,說是索相在宮外求見,胤礽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很快便鬆開,只笑道:“你好好將養着,我去見見叔姥爺。”
原來何柱兒將賈元春送到索相府,只將賈元春謊報有孕之事說了一回,又明說了她打發婢女偷聽太子爺說話,太子爺本欲發落了她,只因聽說老福晉喜歡賈元春,這纔將賈元春送到府上。說完之後何柱兒便急急走了。
索額圖忍着心中的怒氣沒有發作,命人送走了何柱兒。何柱兒一走,賈元春瞧着索額圖臉色鐵青,頭上青筋鼓起,便撲通一下跪倒在索額圖面前,哀聲道:“奴婢知罪,相爺饒命呀!”
“哼,沒用的東西!”索額圖怒喝一聲,一拍桌子罵道。賈元春嚇得渾身哆嗦,伏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說。
索額圖冷聲道:“來人,將這沒用的賤婢拖下去亂棍打死。”
賈元春嚇得魂飛天外,只大叫道:“相爺饒命呀……奴婢有下情稟報!”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索額圖冷酷的問道。
元春伏在地上哀聲道:“求相爺屏退左右。”
索額圖心念轉了幾回,沉沉看着伏在地上的賈元春,輕輕揮了揮手。左右兩側侍立的奴才都退了下去,賈元春跪爬到索額圖面前,低聲道:“相爺,奴婢知道樂平侯林石的真實身份。”
索額圖眼角一跳,沉聲道:“什麼身份?”
賈元春只哀求道:“相爺饒了奴婢一條命吧!”
索額圖不耐煩的說道:“你只說出林石的身份,我將你送回榮國府。”
賈元春忙說道:“多謝相爺恩典,回相爺,林石是女扮男裝,她其實就是奴婢的表妹林黛玉。”
“什麼?”索額圖大驚,瞪着眼睛問道,那林石他也不是隻見過一回兩回的,不論是言行舉止,還是氣質風度,可都不象一個養在深閨的姑娘家!
見索額圖大驚,賈元春心中鬆了口氣,這回她的小命許是保住了。
“樂平侯真的是林黛玉女扮男裝?”索額圖還是覺得不可思底色,便又追問了一句。
賈元春只斬釘截鐵的說道:“是,林石就是林黛玉,此事千真萬確。奴婢敢以性命擔保。”
“好,本相信你一回,來人,將賈元春送到福晉跟前,讓福晉好生照看着。”索額圖言外有意的吩咐了一回,賈元春心裡惴惴不安,想着上回在毓慶宮見到老福晉,老福晉對她也是極和氣的,言語裡透着歡喜親熱,還特意要太子妃關照自己,想來應該不會太難爲自己吧。賈元春自欺欺人的想着,便被兩個丫頭領着去了後面見老福晉。老福晉消息靈通,前面的事情她已經盡知道了,聽到老爺要人將賈元春送進來,老福晉只冷笑一下,淡淡道:“先打發她在西角門上的屋子裡住着,該吃該喝的都給她送去,也別讓她在咱們府上餓死了,就說我身子不爽,就先不見她了,讓她別見外,只當是在自己家裡一樣安心住着。等本福晉身子好些有了精神便叫她過來說話。”